杨恽猝不及防迎上那双圆润眸子,方才的灵动转瞬化作审视,他呼吸猛然一滞,气场竟一时落于下风。 杨恽不过愣神片刻,迫于无形威压,他默默转脸饮茶:「难道杨某言之有误?」 杨运道:「你们在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辛蕾知晓杨恽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她无从反驳,却不愿就此罢休。 「我自知杨先生对朝政失望透顶,不过这般下定结论,是否还为时过早?」辛蕾从旁提点,「我今日来,便是要与杨先生商讨国之根本。」 就算真的谈及,她身为女儿家,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执行? 「杨先生,」茶杯放下,辛蕾讯速切入主题,「您所认为的国之根本,又是什么呢?」 「哦?」少女轻挑起眉,饶有兴致,「为何?」 辛蕾身子向前倾,进而问道:「先生可以再仔细说道。」 「百姓日子过得好,可能并非有关朝廷;但若百姓过得不好,定是与朝廷逃不出关联。」 「其差无比。」杨恽掷地有声,毫不含糊道,「圣上任由蛀虫侵蚀根基,大芸现下摇摇欲坠,间接使百姓民不聊生,是乃昏君!」 「是。」杨恽厉声反驳,眼神犀利。「纵然圣上本意是好。但他未曾想过,这笔拨款经过贪官手里,到百姓手中又剩余多少。」 辛蕾听得频频点头,她沉思后道: 辛蕾说:「陌山村县令,李崇。先生又是如何看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李崇的治理下,陌山村日渐衰败,百姓瘦骨如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而李崇流连青楼,强抢民女,鱼肉百姓简直不堪入目。 杨恽不只一次呈信到县令府,望李崇能够知错更改。没曾想信屡屡被退,甚至连信封都尚未拆开。 最终,李崇以干扰睡眠为由,将杨恽当众逐出府。 「杨先生条里清晰,思虑得当,正是大芸缺乏的人才。」辛蕾又不解摇头,「但若是李崇不愿接纳,为何不去科举,先生可以通过考试得到选拔。」 「我与李崇争吵多年,想必他一定在其中动过手脚。李崇背后势力庞大,我只是一名卑微书生,又有什么筹码能和他较量。」 杨恽眼神狠戾,低声斥道:「他根本不配拥有这份权力。」 「不错。」辛蕾认同附和,她面色不改地抬头,「李崇确实不配为官,这位置是该换人来坐了。」 心跳如雷贯耳,杨恽几乎不敢相信的反问:「我?我如何能让他失利?」 「何必说大话来安慰。」杨恽自嘲道,「杨某五年来未曾懈怠,早已将力所能及之事做遍,至于站至比李崇高别说笑了。」 惊雷劈过,竹屋内陷入无边的寂静,杨恽愕然抬头。少女挺直腰板,不似贵女那样柔弱无依的花草,而是坚毅挺拔的松树,纵然风雨交加,仍旧屹立不摇。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伸手,在腐臭淤泥里拉他一把。重见天明,复杂情绪交错蔓延,内心五味杂陈。 「何必?」杨恽干巴巴地反问,「明明只是素未谋面。」 「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先生如何应对。」辛蕾侧过身,把帷帽重新戴上,「我相信先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公主殿下,时辰已到,再晚可就赶不上了。」 杨恽再次无法控制面部,他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在门与辛蕾两处来回张望,彷佛在确认般。 直到辛蕾在宋鸢陪同下,踏出竹屋门口,杨恽才如大梦惊醒般追上前,他声音颤抖:「你真的?」 两侧宫女撑起伞,素白伞面上描绘梅花枝,殷红花蕊在光秃枝桠上含苞待放,辛蕾指尖扶过,心情颇佳地坐上马车。 作者有话说: 取自于《孟子》的《盖心章句下》,意思是:君主和社稷都可以改换,只有老百姓是不变的,所以,老百姓最为重 2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是在形容贫富差距大,是为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