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赵嬷嬷又道:“文种大人不枉是家主挚友,倒真是贴心了。” “去让大夫过来。”我望着黑乎乎的药汤,对赵嬷嬷郑重吩咐道。 “这安胎药,你且看看,对我腹中的孩子可有害处?”我直截了当的对大夫询道。 府中大夫听了我的话,亦是有些神色凝重,上前轻轻闻了闻药汤,又用指尖轻尝一口,突然眉头一皱道:“夫人,这药……” “此药其中加了少量的野天麻,夫人若日日食用,恐有滑胎的风险啊。”大夫又疾声向我询道:“夫人究竟是何处得来此药?” 他若知道了孩子的秘密,怎么不会? “是。”赵嬷嬷神色凝重的与大夫出了殿中。 “嫂夫人。”他望着我,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 只见文种嘴边挂的笑意因为我的话微微一僵,继而也不再装了下去,寻了位置坐了下来,“想必嫂夫人应是知道的。” 我紧紧掐着手心,想必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听他如此说,我想也没想站起身,护住小腹退却一步,“你若不放心,我愿意现在就离开,绝不拖累于他!” “你可知当初费了多少心思培养你和郑旦,可是事到临头,若不是我拦着,他竟还想带你远走高飞。” “这件事我既能查到,有朝一日,大王就能知道,你若还知道感念一分他的恩情,现在就除掉这个孩子,往后,我只当从不知此事。”文种看着我,语气坚决。 “这孩子是夫差的孽种,你留着他何用,难道你心里还想着夫差!”文种见我如此决绝,向我质问出声。 “你这是做什么!”文种见我突然服软,退却一步,盯了我半晌,终究仰天长叹一声,“罢了,当真是孽缘,这或许就是少伯的劫数。” “你……”他见我如此,眉目一紧,微微动了动唇,最终什么话也没再说,便转身向殿外走去,只是离开之前,才道:“莫军医,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他的反应,瞒不住我。”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下子仿若再没了力气,瘫软在地。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胎动传来,我缓缓摸上小腹,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 归越(八) 我拖着略显沉重的身子,漫步在范府的一片桃林之中,微风吹过,花如雪般飘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夫人,好消息!”我正沉浸在往事回忆之中,只听周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夫人料事如神,最新消息,大王随行兵马约莫午时就要入城了!”周伯一脸激动道。 照着规矩,宫中的庆功宴必定他是逃不掉的,我如今这般情况,又不宜去宫中走动,想来也只有等到晚上才能见他了。 “夫人,家主就要回来了!”我正看着为范蠡绣好的青竹白裳,便听见赵嬷嬷欣喜的声音传来。 “周管家遣人来报,正接了家主从宫中回来的路上了。”赵嬷嬷继续道。 “夫人,您现在身子重,慢些走。”赵嬷嬷搀着我,小心提醒道。 不一会儿,便到了府门口,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期待地望着远方,发丝被晚风吹得些许凌乱。 待马车停稳,便见周伯替范蠡拉开了车帘,只见范蠡仍然一身铠甲,待见了我,面上微微一愣,随即立刻绽放笑意,“西施!” “西施,我好想你。”他又呢喃道。 只一会儿,他便将我放开,轻轻抚摸向我隆起的肚子,关切地问:“孩子还好吗?” “走,去兰苑。”范蠡牵住我的手,便向我的院中走去。 “好,我先去洗漱。”范蠡瞧了一眼自己的行头,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换上了干净的便服走了进来。 范蠡接过茶,轻咽了一口,缓而看向我,“今日庆功宴上,大王封我 “你何必如此心急。”我听着范蠡提及此事,轻轻劝了一声,“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功名,你当真要放弃?” 我微微一怔,范蠡这意思是断定勾践会卸磨杀驴? “你不了解大王,今日不会,不代表日后不会。”范蠡看了我一眼,轻叹了一声,却是再也没有说下去,又紧紧握住我的手,眸底的温柔径自漫开到眼角,“我只想,往后和你长长久久下去。” “我希望你唤我夫君。”他慢慢地低下头,目光炽热地盯着我,双手温柔地捧起我的脸颊,我双睫颤动,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 我紧紧攥着拳,僵硬的悬在半空,低垂的睫毛半遮住晶莹的眸子,终究是闭上了眼,没有拒绝他。 我抬头望着他眼底尚未褪去的情欲,睫毛隐隐颤动,眼角渗出晶莹之色,终是轻轻点头,“等孩子生下,我们便做真正的夫妻。” 我迎上他的目光,轻轻一笑,目光仿佛闪过郑旦和夫差曾对我说的,好好活着,我会带着对你们的思念,好好的活下去。 归越(九) “早膳可准备好了?”我问向一旁的赵嬷嬷。 “时辰不早了,去请大人过来用膳吧。”我点点头,他奔波在外这般久,想来一日三餐也没怎么吃好过。 我看着她离开,缓缓走向衣柜,拿出给范蠡做的那件青竹白裳,昨夜竟是忘了让他试试,也不知合不合身。 “西施。”范蠡今日换上一身白衣,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阳光洒在身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高洁雅致。 他亦是一笑,上前握住我的手,叹道:“昨夜,夫人的一番话,我翻来覆去竟是一宿都没睡,夫人,要怎么赔我?” “是。”赵嬷嬷应声退下前去准备。 “这是?”范蠡接过,微微一怔。 范蠡听完,眉眼向下弯,轻轻抚摸着白裳上的青竹,眸中笑意宛如一汪春水,“只要是夫人做的,为夫定日日都穿在身上,让旁人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