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时序下一句却说:“莫哭了,将你带上就是。” 时序说:“回去收拾东西吧,无需携带太多,只件换洗衣物就好,灾地情况不明,带的东西太多,恐也不方便行动,去吧,我去书房等你。”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轻便的包袱返回书房。 这也很好理解,赈灾毕竟不是什么轻快的事,携带家眷已是私心,若再添到队伍中,定会引外人不满。 只要能跟着一起去,时归怎样都可以。 “无妨,此番除时五留守京城,剩余五人都跟着,把时二留给你也不妨碍什么。” “是什么?” “我知道。”时归轻声说,“我知道大兄他们都会保护阿爹的,若真遇事,我一定点顾着自己。” 转日清晨,外头天色刚出现朦胧的光亮,时归就被叫了起来,她夜里本就没睡着,一听见外面有动静,第一时间坐起来,匆忙整理了衣衫,便赶紧跑出去。 时归了然,乖巧地牵住二兄的手,只跟前面的阿爹打了一个照面,就被带去府外的马车上。 在浩浩荡荡的赈灾队伍后,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车上一片寂静,时归与时二相对而坐。 如时序早前所说,南方灾情紧迫,赈灾队伍需日夜兼程,随行官兵分为两批,轮换着驱车,马儿也每隔三日换上一批,尽量缩短歇息的时间。 便是雨停了,他们也未携带换洗衣物,只管顶着烈日,身上的雨水才被晒干,紧接着又被汗水浸透,反反复复,左右不过两日,衣裳就全干巴拧在一起。 只见前方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赶路的士兵皆是神色萎靡,更有人磨破了足底,每走一步都要落下点血迹,又很快被黄土所覆盖。 时归默默看着,只觉鼻尖愈发酸涩起来。 时二浅浅行了个礼,便自觉下了马车,将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他们那对父女。 这话如针一般,正正刺入时归的心口。 “阿爹不老,阿爹还年轻着。”不知是在反驳阿爹,还是在劝服自己,时归只说了两句,就踉跄着伏过去。 时序轻声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辩。 可既然看见了。 直到她眼前为黑暗所笼罩,一只温和又显粗粝的掌心覆在她眼前,头顶同时响起:“阿归瞧什么呢。” 片刻,她将眼前的掌心捉下来,垂首细细看着。 可阿爹的掌心,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多久前来着…… 而现在,时序的掌心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的,伤口不重,却留下了道道印记,又是在这等炎热的夏天,一出汗整双手都疼。 滴答—— “阿归。”他将手掌抽出来,掐着时归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果然就看见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子。 “不行!”时归瞬间瞪大了眼睛,反手就抓紧了阿爹的小臂,一时间说不清是恼火还是苦涩。 时序甚至不用问,也知道女儿在哭什么。 时归胸口剧烈起伏着,因怕控制不住情绪,索性不再去看,身子往前靠了靠,将脑袋埋在阿爹胸口。 时序并无隐瞒,缓声道:“前几日不是下了大雨,押送的粮草忘记了做避雨措施,临时用毡步遮挡,行举间匆忙了些,难免有些磕碰,手上的细小伤痕应该就是那时留的,也没什么,并不严重。” 一上车先喝水也就罢了,连嘴上的开口也很是深刻,一看就是开裂了好几日,反反复复才造成的。 这般敷衍的话,瞬间就让时归生恼:“阿爹!” 时归:“……”爹身上爬起来,只片刻就收敛了情绪,又急急忙忙去找马车上的软枕,还有搭在身上防着凉的薄被,全堆到阿爹身上。 “不要。”时归脆生生地说道,“阿爹快躺好盖好,我在旁边守着阿爹,阿爹快好好休息一会儿。” 见状,时序可不敢多说了,只好应下来,将软枕放在座位一头,他再屈膝躺上去。 马车上的座位只长长一条,时归躺着都有些施展不开,更别说一个成年男人了。 不等时序在说什么,稚嫩的掌心就落在他胸口。 “……寝安。” 自从出了京城,赶路的士兵少有歇息的时间,他们这些统领的官员,当然也没有休息的机会。 不只是他,便是如太子之尊,这一路也一直守在马上,连日所付出的辛苦,并不比他少。 时归跟在后面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朝中无人知晓,但同行的人,总有会注意到的。 时序正想拒绝,就听周璟承又说:“等公公休息好了,孤也寻个地方睡上两个时辰,这样你我二人轮换着,也省得路上出现差错。” 躺在狭小冷硬的座位上,时序本以为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且他睡眠浅,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颠簸,就会被惊醒,当不得多少休憩。 看到阿爹清醒,时归忙凑过去。 “阿归!”时序变色顿变。 “阿爹睡好了吗?可饿了,或者渴了?”她一心观察阿爹的脸色,见他眼中的血丝减轻些许,只是眼底的青黑还没什么变化,就想留他多待一会儿。 “阿爹……”时归喋喋不休道,“马车上有风干的肉干,还有白面干粮,我叫空青他们烧些热水,把干粮和肉干泡进去吃,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