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此番入皇城,可是又有要务在身?”飞舟上,少女对着僧人随口一问。 “大师?”见他不答,少女踮起脚尖,杏眼在他周身逡巡之后,又疑惑问道,“你这佛珠怎么换了?” 寂无尘喉结剧烈翻滚,掌心碾出细密的汗渍,半晌才开口:“小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难道他要一日连破两次妄语戒?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反正到了皇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寂无尘垂过头,唇边浮起一丝苦笑,他好像惹她不开心了。 锦绣皇城,街道。 清冷空寂的街道很快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人声杂语,牛车马车从一座座守卫森严的高门大院中驰出,汇入皇城大街稠密拥挤的人流。 黎莞芝望着街边刚刚支起的糖画摊,琉璃盏折射的碎光映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把星屑。 寂无尘下意识抬手想为少女挡住水渍却已经来不及,水花沾湿了她的黛蓝裙裾。 那双本该洞察世事的眸子,此刻却渐渐浮起一层朦胧的雾霭,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想起昨夜飞舟之下的云涡。 “嗯,小僧知道。”寂无尘连声回应,脸上却丝毫没有要与她分别的意思。 “嗯?”寂无尘眸光澄澈,好似真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作下一揖。 黎莞芝闻言,愣了一瞬,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可是……” 这和尚怎如此不知趣,她也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与僧人在皇城随便逛了会儿,采买了些材料,黎莞芝便忍不住开始连连叹息。 黎莞芝发现,身边立着这么一尊谪仙般的佛相,路过的修士看见便已经自惭形愧,连招呼都不敢过来打,只敢在远处偷偷窥视他们。 黎莞芝暗暗瞪了眼一旁悠然自得的俊美僧人,心口的气不打一处来。 黎莞芝微微一愣,寻着声音转过头,看着急步走到她面前,她却很是陌生的贵公子,疑惑道:“你……认识我?” 他从未想过,拍卖会过后,他竟还能与少女再次相遇。 两人目光相撞,霎时间,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剑刃交错,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 “黎黎,这位是?”寂无尘如神佛般的脸上挂起微笑,一双凤眼直直盯着少女。 她眸光微闪,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之中闻到了些许硝烟的气息。 “黎姑娘或许对在下还不太熟,”程栖年整理好酸涩的情绪,脸上也露出一丝迷人的笑容,“但黎姑娘还记得吗?” 好可爱。 “我是程栖年。”英俊的男人微微垂眸,又靠近少女几分,声音轻柔细语,“拍卖会那天你走得太快,程某都来不及去寻你。” 程栖年未曾奢想过她竟还会记得自己,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想不到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再次相遇,我与黎姑娘还真是很有缘。” 黎莞芝闻言,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说话语气真诚,姿态谦恭。她心想,虽然程栖年和沉溯独不对付,但她和他吃个饭应该没什么吧。 她正要点头同意,一道拔高了几分音量的嗓音喊出了她的名字,尾音像被风揉碎的残烛:“黎黎……” 半晌,未得到他的回应,黎莞芝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后转过头又对程栖年说道:“好啊,那就现在吧,你可有心仪之地?” 他正想接着说话,一声极其尖锐的破裂声音将他的话音打断。 寂无尘腕间佛珠突然崩裂,肌肤上的红痕刺目得像道新鲜的伤口,十八颗檀木珠如雨坠地,最远的那颗滚落到黎莞芝的鞋边。 “大师?”她诧异开口,随后弯腰去捡滚落在脚边的佛珠,发梢扫过僧人绷紧的手背。 佛门有八苦,最苦求而不得。,他低声掩饰道:“只是绳子旧了。” 或许,他本就不配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