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迎来长达数秒的静默。 这数秒之内他心思百转千回，想—— 再加上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这沈画家说，想去一班看看他女儿，丝毫没有提及自己还有个儿子。 所以这儿子是不是养子或者捡来的之类的？ 把亲生女儿和继子放一起念书，看刚刚那自然而然的亲暱动作，两人还相处甚欢，这沈画家可真是个人才。 他扶扶眼镜，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推理能力甚为满意。 教导主任笑容一僵。 很显然，这会沈光耀和沈星若都没空理会他那一时口误。 沈光耀望了望一班的方向，沉吟着说：「星若，星延，你们先回去上课，等放学，我让人来接你们，一起吃个晚饭。」 沈星若没说话，最后还是陆星延应下这饭，然后将她给弄回了教室。 傍晚放学，门口有车在等。 沈光耀挑了家古色古香的餐厅，二楼临窗雅座，雕花镂空的窗户敞开，往下可见中庭搭有小桥，下有潺潺流水，古琴的声音缥缈悠远。 雅致得很。 沈光耀合上菜单，冲服务员点点头，又给沈星若倒上杯茶，问：「星延怎么没来？」 沈星若垂眸，看着茶杯。 沉吟片刻，他端起茶，可不知想起什么，没喝又放下了，只望着沈星若说：「爸爸昨晚到的星城，去过陆家了，你陆叔叔和裴姨都一直夸你。」 沈星若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我挺好的。」 他给沈星若的卡，助理每个月都会按时往里打钱。 如果不是方敏提醒，让他看看给沈星若打的生活费够不够用，他估计再过很久都还不会发现。 沈光耀环着手搭在桌上，也短暂陷入沉默，只余腕上铂金錶规律地无声前行。 可这种压迫感不适用于沈星若。 沈光耀收起平日待人的温和疏离，认真审视着沈星若，忽然说：「爸爸同意你来星城，也没有强求你参加婚礼，给了你很长的冷静思考的时间，可现在看来，你还是没有想通。」 「你知道爸爸说的不是这个。」沈光耀制止了服务员要上前为他们添茶的举动，「星若，你不用拿话堵我，你现在的态度就是冷处理不合作。爸爸是不是教过你，做任何事都不要选择逃避，在这件事上，爸爸也一直希望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和爸爸好好谈一谈。」 沈光耀没有急着开口，先是略微回忆了一下日子，「还有不到半个月，你就生日了，今年…你满十七，很快就要成年了。」 沈光耀和宋青照的爱情故事，沈星若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但就在谈婚论嫁之际，沈光耀的爸妈，也就是沈星若的爷爷奶奶，在外省突遇地震身亡了。 宋家自然也就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事。 自沈星若有记忆起，他们家和宋家那边的关係很淡，逢年过节都甚少走动。 沈光耀：「我和你妈妈当初是真心相爱，但爱情它本来就……不是那么一成不变的东西，相爱过是真的，感情变淡是真的，现在我和你方老师相爱，这也是真的。」 「她是没有插足，可她是从我的口中知道关于你，关于我们家的所有事情，我曾经那么信任她，她转身就背着我勾引我爸爸，我的确把她当妈妈一样看待，但并不是真的希望她取而代之成为我的后妈。爸爸，这些你又清楚吗？」 沈光耀沉声提醒，「星若，你说话注意分寸。」 「星若，你方老师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堪，婚前资产转移我是不同意的，她是我的合法妻子，理应共享我的财产。」 沈星若神情稍怔，不过片刻，又恢復成漠不关心的样子。 沈光耀叹了口气，往后靠。 念幼儿园的时候，她帮着班上小女生把欺负人的小男生给吓哭了，幼儿园的老师瞭解完来龙去脉，让他们互相向对方道歉，那时候沈星若就知道说：「我没错，为什么要我道歉？」 他们觉得沈星若这样的个性很好，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圆滑地，世故地生存，于是一直纵着她的倔强。 就像再婚这件事，沈星若是非常坚决地不赞同。 沉默的这一会，菜上了桌，沈光耀往前坐了点，给沈星若舀了碗鸡汤。 一直到沈星若放下筷子，沈光耀才随之撂筷。 沈星若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了。 「我现在还是这样的观点，包括你以后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他可能很优秀，又或者…不那么符合大众眼光，看起来与你并不般配，爸爸会给你一些意见，但绝对不会插足你的决定。」 沈星若唇线绷得紧紧的。 「我想了很久，我得承认，你方老师的确比我更懂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家长，所以我听取她的意见，来看你了。以后爸爸也会经常来看你，不管你接不接受爸爸的婚姻，但这都不影响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公主。」 沈光耀也跟着起了身，「爸爸送你。」 沈光耀一路将沈星若送至明礼门口，下车的时候，沈星若什么话都没说，背着书包就往校门的方向走，只是走出一段距离，她忽然又回头，朝沈光耀挥了挥手。 沈光耀之前见王有福的时候，就给沈星若请了假，她今晚其实是不用来上晚自习的。 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沈星若突然进来，班上同学都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会见沈星若回来，他目光一路追随，直到她在身边落座，他才问：「怎么样？」 陆星延一顿，「饭菜怎么样？」 沈星若没搭理他。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碰一下沈星若的眼睛。 「谁胡说八道了，你bb霜都没擦匀。」 一看就是往眼边涂了点，遮挡哭过的痕迹。 ——还真是。 陆星延轻哂了声，「还不承认。」 这之后陆星延追着问了几句，她也不肯多说。 期末考试逐日接近。 因为生日第二天就要考试，大家也没心情聚，就说等考完再补嗨一场。 班上同学知道两人同一天生日的时候，都还挺惊讶的。 也有人关注点比较清奇，比如李乘帆。 说到这个陆星延就很敏感了，「我凌晨她半夜，我比她大。」 沈星若都听烦了，边写试卷边拍他桌，「别吵了，你比我大又怎样，还想让我叫你哥哥吗？」 陆星延摸了摸后脖颈，故作无所谓道：「你想叫那也不是不可以。」 「沈妹妹，沈黛玉妹妹。」 「……」 然后晚上吃完饭，两人就边站着消食，边在客厅拆礼物。 他伸手去拿，却被沈星若截了。 他不以为然道。 陆星延「嗤」了声，「没创意。」 「那你是准备了什么有创意的礼物给我？」 陆星延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等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生日当天，艷阳高照。 她态度冷冷淡淡的，但还是「嗯」了声。 她走过去敲了敲，没人应，推门往里瞧了眼，没人。 她下楼。 「好的周姨。」 陆星延呢。 外头一阵动静，她咬着吐司往屋外走。 陆星延见她，唇角往上挑了挑，「沈星若，你过来，你生日礼物到了。」 纸箱很大，陆星延又去屋里拿了剪刀过来开箱。 忙活了好半天，陆星延终于把箱子弄开了，他招手示意沈星若过来，「你快点来看！」 箱子里是一隻，白色的，小小的，毛也不是很浓密的……嗯……禽类吧好像是。 陆星延将它放至草坪，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也真的很惊世骇俗。 沈星若想了好一会，有点没想通，还是没忍住问了声，「所以你为什么要送我一隻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