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人不是居住在附近的人也不是附近两座庄园的主人和宾客,当时芬顿医生能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偶然路过的盗匪。 另一方面,为了避免伤及无辜,阿梅希斯女侯爵还是忍痛安葬了女儿,让整个事件在明面上画上一个休止符。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可芬顿医生知道,女侯爵阁下并不会因此放弃,就像他一样,他们都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有时候会想,也许那个人已经在不知名的地方死掉了……而且洛克哈特阁下的健康出了问题,我不能不管,这才回到了这里……却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您之前的纸牌占卜非常准确,我最近的运势真是好到不可思议。”芬顿医生真心称赞道,“我也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把他引到这里,我也许真的会错过这亲手报仇的机会。”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胸口那股气憋得她更加难受。 芬顿医生点点头,非常配合地说起自己行动的全过程。 芬顿医生沉默片刻,似是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继续说道:“我感受得到,他在畏惧我,从昨晚开始我就发现了。他在吃下药剂,慢慢缓过来后就开始装作头疼,以要休息为名让我离开,之后更是不想让我进入他的房间与他单独说话。从那时起,我就可以肯定我没有认错人。” “劳拉是会贴身照顾女侯爵阁下的女仆之一,她早就在收拾房间时发现了女侯爵阁下放钥匙的地方,只是平时没有人会用到,所以她也没向麦金太太汇报过……所以我才会把那间房定为我的039审讯室039……” “……我让杰克在送饭时将一张纸条递到西米勒斯的手里,那是一张以您的名义写的字条。”他说道,“然后让劳拉带上修剪好的假发,还有杰克的旧衣服,在恰当的时间敲一下t西米勒斯内室的039隐藏门039,然后尽快向前走,引他来到凯瑟琳公主的那间房……” 利昂娜突然打断他的话,沉声询问道:“你给西米勒斯的纸条上难道只是简简单单一句039我要跟你单独谈谈039?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我的房间,还要背着其他人单独见面?你就不担心他起疑心吗?”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样也很卑鄙,老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窘态,并快速找补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而且为了不把您和公主殿下牵连进来,我在他死后便把那张字条销毁了……” 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丝线般杂乱无章地漂浮在周围。 “稍等一下,请您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芬顿医生愣了下,还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缓过来,随口说道:“……那件事在二十年前闹得那么大,我当然记得……” 利昂娜再次打断他的话,视线慢慢转移到一旁的布朗督察身上:“二十年前的马黎可不是现在的马黎,当时的报社可没有现在这么大胆,什么都敢印到纸面上……” 是啊……二十年前的马黎可跟现在不一样。 为了政府的脸面,除了一些经手这些事的政府官员以及议会成员,很少有外人知道当年贪污犯们具体都是谁。大部分人都应该跟他一样,只知道老国王当年撤掉了一批保皇党的要员,剥夺了几人的头衔,但具体的人名并不会有什么印象…… 利昂娜一直盯着他说出每一个单词,直到最后才用力闭上眼。 她注视的老人的眼眸,看到对方的瞳孔骤然放大时,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声音跟着颤抖起来:“这件事除了我和死者,只有威瑞迪安公爵和汉拿公爵知道……威瑞迪安公爵胆子太小,不可能说出来,而汉拿公爵也不可能跟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种王室秘辛,你不是从他口中知道的……” 芬顿医生突然激动地拔高声音:“您在占卜时说的那些……还有、一些谣言……我只是赌了一把,只是觉得就算这不是他的目的他听到后也肯定会感兴趣!” 老医生还在坦白自己的罪行,利昂娜却再也不想听他说下去 她直接绕过两人大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向走廊的另一侧跑去。 寝室中,年迈的老妇人正倚靠在床头假寐,旁边摆放着一些碗碟。一位女仆正在将它们收到餐盘上,却不想会有人如此粗鲁地闯了进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另一位女仆匆匆走进寝室,手足无措一阵后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洛克哈特阁下今天不太舒服,需要休息……请您不要这个时候打扰……” 利昂娜没有理会女仆,直接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老人那张平静的睡颜,颤声说道:“我想与您聊一聊……只有一会也好,我想跟您聊一聊……”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要一前一后阻挡住对方,试图将人拉出房间。 “安娜,珍,放开弗鲁门阁下。” 385 利昂娜闭上眼, 感觉胸口被重锤狠狠击打了一次,那种闷痛感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耳边的窸窣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彻底消失,利昂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有勇气再次睁眼,看向那倚靠在床头的老妇人。 对上她的视线,那双苍老到有些褪色的蓝色眼眸向上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朝她招了招手:“你靠近一些, 让我好好看看你……” 利昂娜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像之前那样,而是真正想起了她是谁…… 金发的青年呆呆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在老人的微笑中败下阵来。 “你真的长大了,利昂娜。”老人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是长者对晚辈的慈爱,“孩子怎么都长得这么快呢?我总觉得你不久前还没有多高,居然一下子就长成大人了……” 她在此时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她的脑中似乎被无数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白一片。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阿梅希斯女侯爵反而笑出了声。 “…………” 利昂娜任由老人握住自t己的手做出动作,感受着对方传递来的温度,轻声道:“可他不该知道那么多……这是您告诉他的信息,或者,是您直接通知了您那位名叫039劳拉039的女仆,让她的兄长把这样的字条送到对方手里……” “而连男仆们都知道的消息,男女管家不可能不知情,那为什么还要安排一个威奥拉人去给他的仇人送饭?麦金太太和比德尔先生都不是那种刻薄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只能是故意的……还有比德尔先生今早落水的事,那实在巧合到有些诡异……” 她抬眼看向女侯爵,唇线慢慢绷直。 昨天的骏鹰庄园实在忙碌到了极点,尤其是在皮科沃兹·西米勒斯突发心脏病之后。 尽管具体情况汉拿公爵没有细说,但利昂娜相信他一定也与自己一样,会在单独与女侯爵这个病人相处时说一些平时不敢说的。放在当时的情况,那他最有可能提起那条他刚刚得知的线索…… 对上老人宁静慈祥的目光,利昂娜只感觉胸口堵住的那口气更加滞涩,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嘘————” “好孩子,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女侯爵说道,“况且这不是你能帮我的……我也不想让你帮忙。” 金发的青年摇摇头,眼中的悲痛几乎要化为实质:“您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