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想跟您聊一聊了,但您似乎总是很忙,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383 不过芬顿医生看了眼跟着一起进来的布朗督察,没有出声回答,沉默地走到写字台的另一边,取出一只箱子放到茶几上。 半米高的箱体,用料是上等的木料,从医生拎起时的动作就能看出它十分沉重。而箱子八角边缘都有用金属重新加固过的痕迹,可见其很受主人的珍惜。而打开后,里面各种或大或小的分格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深受孩子们喜爱的娃娃屋。 拧开锁扣,上面的盖子可以打开,里面是专门装玻璃药瓶的区域。下方的抽屉里则装着一些成品药片或药粉,有白色黄色红色、甚至是有着奇妙荧光的蓝色不知名物质,看着就很怪异。 从数百年前毛地黄就已经是心脏病的常用药, 经过百年来化学和医学的发展, 这种传统的强心药物会以片剂的方式出现在医生的药箱里也算平常。 他将东西一一拿出来,摆放到茶几上仔细观察,终于在翻找到一个明显与其他药瓶尺寸不同的圆筒形小药瓶。 芬顿医生看到严肃的治安官从兜里拿出一只小药瓶时眼皮动了下,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布朗督察从药瓶中取出一只比较大的棕色玻璃瓶,将其与那只小瓶摆在一起:“既然都没装满,那实在没有必要带两瓶吧?” 芬顿医生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对方只是在问一个寻常的问题。 “这是西米勒斯先生使用的药瓶,不过另一只应该带在他身上的现在失踪了。”布朗督察看着医生的眼睛,缓缓说道,“非常巧合,那只药瓶与您的这只一模一样,连盖子也与昨天大家看到的一样,偏偏这里还有标签被撕掉的痕迹……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疑惑,也没有被冒犯的愤怒,仿佛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对话,现在只是在说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不过考虑到医生的年龄以及死者的体型,他独自制服皮科沃兹·西米勒斯、并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其关进衣柜里实在有些困难。再加上威瑞迪安公爵主仆说出的证词,他至少有一个帮手。 “我们发现了一顶奇怪的假发。” “我相信,如果是在正常的光线下,不会没有人察觉到它不对劲。但很可惜,也许是点灯小工偷懒了,一直到现在走廊里的光线都不算充足,这才会让西米勒斯先生认错人。” “……我不太明白您的话。” “那我就说得再直白一点——有人亲眼见到了那位假扮我引诱西米勒斯先生进入那间房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样足够让我们锁定对方的身份了。” “当然,想要让西米勒斯先生的认知从一开始就发生混淆,那就要在之前给他一个暗示——比如偷偷告诉他039怀特伯爵想要在下午两点多单独见你一面039之类的。那等到时间,他从内屋那扇039隐藏门039里偷偷走出来时看到一个身形差不多的人在向前走,大概率是会跟上去——而能实现这点的人,整个庄园中也没有多少人。” “多么巧合,那位听差还偏偏是个威奥拉人……”她笑道,“如果他知道皮科沃兹·西米勒斯曾经的所作所为,您觉得他会对西米勒斯先生产生怨恨的情绪吗?” 芬顿医生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脱口而出后又跟着描补了一下:“庄园里的人我都很熟悉,听差们的身高都比较高,而小工们又太矮了,就算走廊里的光线再昏暗西米勒斯先生也不可能认错。” 站在一旁的布朗督察凉凉道:“为了工作,她经常出入女侯爵阁下的寝室,而麦金太太也说过,很久以前女侯爵手里是有一把凯瑟琳公主房间的钥匙,只是后来不慎遗失了。如果那把备用钥匙一直放在女侯爵阁下的房间,那经常在那里出入的就都有找到它的可能。” 话音落下,室内顿时陷入寂静。医生的双眼其实并没有焦距。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思绪——对布朗督察来说,这种反应放在一个嫌疑人身上实在罕见。 他能说的话应该还有很多,他们甚至还没有指出他与那两兄妹的关系。 与此同时,利昂娜也站在另一侧观察着医生。 不过另一方面,利昂娜隐隐有一种直觉……如果当年那个与波莉安娜小姐相恋的年轻人真的是芬顿医生,如果他真的因为复仇才做出这一切,那他也应该不会把这样的“功勋”让渡出去…… 而从目前的形势上看,她也许就要赌赢了…… “不要去为难那两个孩子了,他们都只是受了我的挑唆,直接动手的人是我。” 384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案件之所以会把最终嫌疑锁定到了芬顿医生这个看上去与死者完全无关的人身上,并不是因为动机,而是以“谁有时间和机会这么做”作为调查方向推导而出的答案。 而且不光是他一人,仆人们也与汉拿公爵、威瑞迪安公爵甚至是相对频繁拜访庄园的怀特伯爵都没说过多少话,更不要说熟悉。 因为佣人们也是会有工作变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男管家比德尔先生那样从小到大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几十年还不离开。大部分女仆到了年纪会选择嫁人,男仆在年满二十岁之前要是还没升到自己想要的职位, 大多也会跳槽到其他地方。 而作为女侯爵的家庭医生,每天都会造访骏鹰庄园的芬顿医生一定会对庄园内的人更了解, 佣人们也会更信任他。 而且最开始就是他最先在餐桌上提到冬打雷的话t题,等到西米勒斯心脏病发躺到床上时,他也三番五次想要为对方看诊——这种行为在一般情况下当然会被认为是善良的老医生对病人的爱护,可西米勒斯在清醒后便开始对其避而不见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加大了医生的疑点…… 不过就像小弗鲁门先生说的那样,皮科沃兹·西米勒斯这个人简直又蠢又坏。这样的人最不缺仇家。或者说,就算他曾经做了什么激怒旁人的蠢事,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真是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我听说,汉拿公爵昨晚去了庄园中的电报站,让人往南希尔车站发了一条很奇怪的电报。” 利昂娜点点头:“我之前也说过,今年二月我曾经去过格雷郡,在那里目睹了一次冬打雷。回程时我去附近的酒馆等车,那里的老板闲聊时对我说起过这件事。” “现在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他说那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还是在为家里的田地赶乌鸦的年纪……” “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改变的命运……” “而我……我为了寻找那个人走遍了整个王国,连旧大陆和殖民地都没有放过……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居然主动来到我的面前……” 老人看着利昂娜,又哭又笑道:“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命运!是伟大的父神不忍心看到她暴尸荒野!祂在可怜我们,可怜我们这些被当成疯子的可怜虫,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把那个畜生带到这里……”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放过他!”芬顿医生恨声道,“他这种人渣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不配!” 正当他想要让对方更详细地交代一下时,另一边的小弗鲁门先生却抢先开口了。 “您看到了他的脸,他也发现了您的存在,只不过是时间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事,他早就忘记了……直到您昨晚在餐桌旁再次提起那件事……” “这难道还不够吗?”芬顿医生惨笑一声,“我亲自为波莉做过尸检,我确信那道伤口绝对不是一次撞击出的结果,那根本不是一个意外!洛克哈特阁下当时找来附近十名医生分别让他们检查波莉头上的伤口,最开始有一半的人都说那道伤 利昂娜:“但你当年看到的,并不是那位小拉布兰阁下。” 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洛克哈特阁下亲自与他交谈过,拉布兰阁下当时其实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他当时是去做了些……不光彩的事,害怕被人知道后影响名誉,所以只能在私下告诉了女侯爵阁下。后来我们也去他提供的地址查证了,他确实没有作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