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中还是比较相信这份合同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温提爵士的信誉，也是因为他们发现那些股票的时间并不长，从证券交易所得到初始拥有者的名单还是几小时前,选择今晚拜访也是突然决定的——几项条件叠加下来,温提爵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伪造出如此真实的一张老合同的概率可以说是十分之低。 明明只是一张纸,此时却似乎带着能将人烫伤的温度。 大概是因为心神不宁，巴顿警司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安稳，五点便准时就醒了。 巴顿太太总是起的比丈夫早，此时已经在厨房煮好了豆汤。等巴顿警司穿好衣服走出来时, 她已经做完了两人份的早餐。 与利昂娜一样,巴顿警司其实对宗教并没有太大热衷，不过因为太太是位虔诚的教徒,这些年他也习惯跟着妻子一起做餐前祈祷。 “……愿您与我们同在，愿您的恩典永远伴随我们……” 他们已经结婚近二十年，双双年满四十却没有孩子，这在如今的马黎王国内算是比较罕见的。 他与妻子也许称得上是“自由恋爱”。两户人家是多年的邻居，他们从小相识，年纪相仿的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会在一起玩。等到后来两人到了需要组建家庭的年纪，走到一起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作为有过十一个兄弟姐妹的人，巴顿警司打心底不觉得孩子有什么好的。 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与家人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饭对他来说已经十分满足…… 结束餐前祈祷的巴顿太太终于睁开眼，这才发现丈夫居然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回以疑惑的目光。 看着她温柔的笑颜，巴顿警司也不由跟着笑起来，跟着一起拿起放在碗边的餐具。 “是，今天我准备把邻居们捐赠的衣物送到弃婴所。” “你今天不去治安所了？” 巴顿警司一口气把往里的浓汤都喝完，这才继续向妻子劝说道：“弃婴所距离这里有点远，你拎那么多东西走过去太累了，我也不放心……” 这次也是因为手头上这桩案子比较紧急，且办案过程中的花费可以报t销，不然巴顿警司也舍得如此奢侈。 夫妇二人出发时刚好六点出头，作为下属的戈登警员已经十分自觉地提前来到街口，看到巴顿警司出来后离开迎了上来。 现在时间还早，街上的人和马车都不算太多，他们所乘的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弃婴所，短暂停下等巴顿太太下车后便提速向第二个地址驶去。 除了昨天见到面的温提爵士，那些股票的初始拥有者还有五人，他已经在昨晚依次拜访过他们在庞纳城中的住处。虽然没能见到本人，但至少从他们的管家或看房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基本情况。 另外三个人倒是现在就在庞纳城内，当巴顿警司递出名片后他们的仆人也都依照礼节收下并说明会转达给雇主。 今天他拜访的第一户人家也算是与温提爵士有一定的交情，正是那位收过了老爵士帮助、并把西北铁路的股票赠送给温提爵士的“查尔斯”。 巴顿警司之前也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位先生的名字，知道他的一些成就，可确实没有见过他本人。 这已经是所有管家中态度最温和的了，也是最有希望得到线索的一家。所以巴顿警司决定今天一早先来这里问问情况，如果好运能再拿到一份买家相同的股票转让合同他就能直接回治安所向副总监汇报进度了…… 邦勒先生倒是并没有太为难治安所的人，在巴顿警司上门询问时宅邸的管家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了过来，正是一封股票交易合同。 “……劳伦斯先生是邦勒先生多年的好友，当年他家中除了很大的变故，他的工厂破产，女儿和女婿家也出了件丑事，他最喜欢的外孙女不得不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立刻出嫁，这让他变得非常忧虑。”邦勒家的管家一板一眼地解释道，“邦勒先生想要帮他点忙，便在劳伦斯先生不知情的情况下拟定了这么一份转让合同，希望这些股票的收益能帮他度过难关。”警司在收好合同后急忙追问：“那您知道这位劳伦斯先生现在住在哪里吗？” 尽管与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但这也算是一条能查下去的线索。 只可惜他的运气似乎是到头了，之后连续两家的看门人都没有邦勒先生的管家好说话，都表示他们还没来得及通知自己的雇主，让巴顿警司回庞纳治安所等消息，如果雇主愿意配合自然会找人把消息传回治安所。 “……接下来怎么办？” 巴顿警司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座纺织厂建在庞纳的郊区，估计要坐火车去更快……在此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去治安所把现在收集到的两份合同交给副总监大人保管。 正当戈登警员思索要不要趁着总警司去汇报进度的空隙买点吃的时，原本还站在门口看门的同僚突然双目一亮，匆匆向他们的方向跑来。 不等巴顿警司询问，看门的小警员已经一脸紧张地向他小声汇报道：“好像跟希维尔子爵阁下的案子有关……他让您暂时不要回来，继续做您的工作，他会尽量帮您拖住时间……” 小警员还没说完，一道清朗却高昂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的话。 此时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下撇着，俊美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只用余光淡淡扫了眼站在下方的巴顿警司，这才看向身后：“正好总警司回来了，他应该能亲口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还没结案的理由了吧？” “就当你只是个路过的路人，现在就去尤默尔大街263号！” 331 此时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来的不光有副总监切尔曼伯爵，还有总监奥本伯爵。 “既然回来了就进来说清楚吧！” 他狠狠瞪了眼穿着便衣、垂首站在台阶下的巴顿警司，又向亚连·叶利钦颔首示意，这才转身走回治安所内。 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在路过自己身边时嘴唇似乎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等他走入治安所大门后才脚尖一转,紧跟着走了回去。 他原本还想跟并肩行走的切尔曼伯爵说些什么，后者却先一步向他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 因走路而前后摇摆的手不自觉攥紧又松开，反复数次，大脑也跟着快速运转起来。 可到底是哪里……哪里出了问题…… 而证券交易所那边可是由副总监切尔曼伯爵亲自上门解决的。那里的职员大多都是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再加上档案室的两位主管应该是有竞争关系，会这么快泄密的可能性也比较低……那剩下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这个可能性他早就设想过……毕竟昨天他找上门的那六个人里除了西北铁路的总工查尔斯·邦勒先生和天文学家温提爵士，其他四人中一人是下议院的议员,另外三人是有着正经世袭头衔的贵族。 可即使想到又能怎么办？ 砰———— 不知不觉中，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二楼的总监办公室。 老伯爵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直接坐下：“最近我没有特别关注这个案子，切尔曼伯爵也说你正在着手调查什么新线索……那正好，你自己跟叶利钦爵士说说你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