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姝汗颜了，摸着发烫的面颊转走了话题。她在心中慨叹，幸好小萝卜头心智还不如她这个十六岁的成熟，她还能招架住。ldquo方姑姑，她能进去么？rdquoldquo两位殿下，进不去呀，陛下说了，今日不召人。rdquo方汀无奈道。小萝卜头眼珠转得飞快：ldquo是不是唐大人还在呀？rdquo方汀垂眸，一语不发，有苦说不出。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大一小全都明白了。ldquo嘿呀，姑姑，你早说便好了，本宫怎会打搅陛下同唐总督呢。rdquo她牵起小萝卜头，ldquo咱们走，咱们去太后宫中玩儿！rdquoldquo可我今日书还没温完helliphelliprdquo小萝卜头涩涩道，ldquo陛下也没允我去太后娘娘宫中，我helliphelliprdquo秦玅观虽给了她一日假，但她保留了温书的习惯，一日也不敢懈怠。ldquo要朕评什么。rdquo殿檐下，明窗被推开。唐总督扬手推着窗檐，侧身立着，身影落在陛下肩上。陛下则微躬着身，双臂交叠，微偏首瞧着她们。她们一个一身冰蓝，清冷出尘，一个一袭绯红，热烈张扬。未有心理准备的萝卜头和二殿下呆住了，神情极为相似。ldquo妙姝，休要带走长华。rdquo秦玅观的视线落在二人中间，指尖轻点，话虽严厉，面容却还是温和的，ldquo她正要收拢玩心，你休要将她带野了。rdquoldquo有什么，进来说。rdquo秦玅观直起身，往回走，唐笙配合默契，缓缓阖窗。小萝卜头勾起了秦妙姝的手臂，却不见身后人跟上，迷茫回头。殿内忽然又有了动静，这回是唐总督的声音，听着要比陛下的温柔好些：ldquo陛下叫二殿下也入内。rdquo秦妙姝扬起笑，跟上了小萝卜头欢快的步伐。第117章唐笙只在京中待了两日, 约定的七日里，大多时间都在赶路。她长途奔波，六月十一日赶至辽东, 刚下马，成堆的政务就压了下来。ldquo唐大人, 这是上季各州县府库支出调度, 请您验核。rdquoldquo大人，这是清查出的边军阵亡将士名录，抚恤银两预估helliphelliprdquoldquo唐总督，快至十五日了，是否召会各州府的大人？rdquoldquo本季新政推行情形如下mdashmdashrdquo她依照政务紧急程度挨个解决, 夏属官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听得唐笙脑壳作痛，耳畔嗡嗡作响。helliphellipldquo停一停，你先容本官缓缓。rdquo唐笙揉着当阳穴，耳畔终于安静了, 只是脑海里有浮现了临别前秦玅观依依不舍的神情。陛下无论表达什么都极其内敛，唐笙走时她在批折, 只是像寻常那样牵了牵她的手便松开了。只是这次, 她的指腹悄悄摩挲了好几回。秦玅观一直垂着眼眸，唐笙也没敢回头。空荡的大殿内，只有沉闷的步伐，表达了不舍。唐笙走远了, 秦玅观才搁折抬眸，掌心掩住了面颊。立在薄幕后的唐笙什么都知道, 但也不敢再转身mdashmdash她怕再瞧一眼，自己就要飞奔回去抱着秦玅观了。这是第五回了, 她们还是没能习惯这样的离别。唐笙从回忆中抽离，握上辽东总督大印，明晰的骨节暗自发力，冷静了片刻，便藏住了所有的思念。ldquo你继续。rdquo唐笙说。夏属官心思细腻，仍是从唐笙微沉的语调中觉察出了疲惫。ldquo下边便是各个州府呈上来的小事了。rdquo夏属官柔声答。ldquo一件一件来。rdquo唐笙抬起总督大印，做好了手腕抡出火星子的准备，空着的那只手也不闲着，熟稔地蘸满墨水。ldquo平乡县令helliphelliprdquoldquo打住，你上条说什么来着？rdquo唐笙公文刚批一半，正思忖着，一转头夏属官已经报上下一条了。夏属官重复了遍：ldquo禁军将士已经回京了，阵亡及失踪将士共计八百六十七人。镇抚冯鸣是这八百人里官职最高的。rdquo指尖竖着沿列滑动，唐笙很快从名单中找出了这人。在御林司时，她曾和冯鸣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是恩荫得官，祖辈立有军功。这种人，一般不会在战时被调到边境，如今这情形，有些不合常理。唐笙支颐，指腹刮着面颊。夏属官瞧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ldquo下官问过了，他们都说，调此人来是他自个请愿的。若非请命要来辽东，他就丢官了。rdquo联想起她和惠明遇险那回，秦玅观暗中布的局，唐笙觉得此事倒还解释的通，便不再过问。ldquo本官走时叫你办的差事，做妥当了么？rdquoldquo布告已张贴七日了，今日是最后一日。rdquo夏属官答，ldquo那些士绅若不再回来，田产就要充公了。rdquoldquo回来的不多吧。rdquo唐笙起身，叉着腰，活动了下肩颈，ldquo走，咱们收地去。rdquo这是唐笙来辽东前就想好的对策。辽东战乱，有权有势的士绅最是惜命，闻着味便跑远了。唐笙下了两条令，一条是田地由官府折价征收，另一条是士绅囤积的这些米粮也由官府折价购入。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寻常百姓一时间也吃不下市价的田产，部分士绅只得忍痛将田地和粮食抛售给官府了，但大多都是雇了佃农和守田人看护，也不愿吐出兼并的土地。盛夏已过，再过段时日便要秋耕了，田产荒废着于朝廷极为不利，也不同腐儒们讲的那套ldquo农耕为本rdquo理论相悖。特殊时日特殊办理，手握皇帝亲兵且有评叛之功加持的唐总督回京前发了公文：七日内，若无地契持有者亲自前来认领，荒田一率充公，由官府进行划分。部分士绅被逼回来了，间歇性安抚了民心，不回来的田产充了公，隔了许久得知这一消息已经赶不回来了，恨唐笙恨得要生啖其血肉。唐笙不在意这些。危局里藏着机遇，风险大了，收益自然也大了。这便是她从前讲给秦玅观听的对策，事情走到这一步，她的计划已完成大半，唐笙踌躇满志，为这大好情形欣喜。夏属官被她的笑意感染了。唐总督不似其他高官，爱拿架子，爱作深沉，她这样年轻，这样意气风发，光是立着就洋溢着少年人锐意进取的气息。回京几日，唐大人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夏属官跟着她，精神气都昂扬了几分，一路上大步流星，飞身跨上马背，腰杆子也挺得比往日直了。唐笙官复原职，最高兴的就是百姓了。她每回带着差役下乡不是要重新划分田地，就是惩治横行霸道的乡绅同县衙贪官墨吏。百姓称她为唐青天，夹道相迎，队伍行至哪里，百姓便跟到哪里。下了马，飞扬的尘土落满布面靴，唐笙行走在田垄间，同属官一同测量。道旁坐了一溜没穿鞋的娃娃，妇人抱着女儿远眺，不多久，官差便将新写的地契交到了她手上，叮嘱道：ldquo这是照你家人丁分的，田地虽为官府所有，但种得的粮食交纳完便都是你家的了！rdquoldquo卫老爷若是回来管我要田地呢？rdquo妇人担忧道。ldquo田是官府的，同他有甚关系？他要田便来同官府要，私下霸占官田依律治罪，你们报官便是！rdquo差役答，ldquo有唐大人在，还怕他们作乱？rdquoldquo唐大人不在辽东时，你啊，就去寻按察司的方大人，方大人日后也会常驻辽东的！rdquo差役拉来手边的乡亲，ldquo他上回就去按察司击鼓鸣冤了，你问问他，事情办结没！rdquoldquo办结了！方青天当日就办结了！rdquo妇人笑逐颜开，连夸新政好，唐大人好，方大人也好。唐笙远眺他们，心中却涌动着酸涩。在这般体制下，土地分到他们手上，全系于秉公无私的官员，与禁宫的一纸诏令。王朝存续百年，土地总是这般分开，又重新为人兼并。青天白日下，相似的事在这片土地上重复上演了近千年。有抱负的明君和守正不阿的官吏终归是少数，百年后还会有秦玅观和方清露么？唐笙并不知晓。太久远的她看不到，她能做好的只有眼下的事了mdashmdash起码在秦玅观大权在握时，百姓能过上比维系温饱更美满的日子。这样便足够了。*ldquo唐大人又下乡了？rdquo沈长卿身形浸于斑驳竹影的竹影间，一身宽袍被风吹动。她端坐于青花瓷凳上，抚着琴，广袖灌风，颇有仙风道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