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唐笙补充道：ldquo此外，还有一人，或许能有法子。rdquoldquo先前替陛下改了一味药的执一道人医术高超，若是能请得她出山，于二公主和太后而言是好事。rdquo正说着话，外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笙和秦玅观一齐抬眸，瞧见了托着密折匣子进来的方汀。ldquo陛下，辽东来的加急密折！rdquo第116章方清露不是个能坐的住的, 林朝洛歇息时，她就巡查起诸营驻防情况。时值晌午，诸营将士正在用餐。距她最近的黑水营和三千营摆了一筐又一筐的高粱饼子, 行军锅里是从瓦格人那弄来的干肉条碾碎后添加野菜制成的稀肉汤。每日供应这样的伙食，军士们士气高涨, 主将何愁有打不赢的仗？方清露没有打搅他们, 又绕行了十来里，来到了辽东守备军的驻扎地。营地里没有开火，没有一丝炊烟。方清露牵马徐行，瞭望台上的守军瞧清她的服制，下塔时栽得尘土飞扬。千总带着一行人来接, 谄笑着牵起方清露的马迎她入内：ldquo大人您这边请。rdquoldquo不必了。rdquo方清露负手，ldquo本官就是随意瞧瞧。rdquo千总朝身后人使眼色，叫人将方清露的马牵去喂些草料。自己则跟着方清露巡查军营。ldquo今日维系几餐。rdquoldquo回大人话，本营中皆是从城墙撤下修整的，一日供两餐。rdquo粮食要尽量供给作战中的军士, 这是军营共识，后方队伍一日供一至二餐也是惯常的。方清露经过架起的行军锅, 刷锅水一般的米汤映出了她和身侧人的面容。临近的几个行军锅已经空了, 连一丝汤水都没有了，只剩锅底那点黄褐色的东西。ldquo这是新煮的么？rdquoldquo是了，这是今早开火煮下的。rdquo不远处有几个军士结队而来，面上黑黢黢的, 似是刚从城墙上退下来。他们又饥又渴，顾不得锅里的东西, 捞满破碗便大口喝了起来。那长柄勺伸了一次又一次，勺底的褐色沉淀物更多了。方清露走近了些, 接过军士手中的长柄勺，舀出了里头的东西。ldquo怎么是沙？rdquo方清露盯着千总，面露愤懑。ldquo大人helliphelliprdquo千总低头，ldquo这些粮送来便掺了沙，我们也只能这般煮食了helliphelliprdquo长勺落下，沙水四溅。ldquo粮台官呢，给本官叫来。rdquo方清露指着这锅泥水，ldquo这是给人吃的么？rdquo唐笙不在，消息被转呈给了沈长卿。沈长卿搁笔，来报的夏属官递了公文：ldquo太傅，方大人说，已确定边军督粮道失职，至于是否有贪墨之实，方大人仍在排查。rdquoldquo方大人查过储粮库了？rdquoldquo挨个揭开查过了，自庆熙十三年起的粮斗便掺起了沙，粗略估算，与账目上录入的少了起码四成。rdquoldquo少了四成？rdquo沈长卿听着这个数目，蹙起了眉头，ldquo储备粮还够撑多久？rdquo夏属官神色为难，不敢说话了。沈长卿明白了，她扶案坐下，思忖了良久才道：ldquo方大人此刻封了粮库存留物证是要紧的。至于后续，得呈奏陛下定夺了。rdquoldquo你快马加鞭赶过去，叫她务必清算好存粮储量，派人封好账目，我现在就拟折。rdquo夏属官一一记下，正欲转身，又被沈长卿叫住了。ldquo抚恤也暂停发放，没走远的先扣回来。将这条说给方大人听一听，是否执行由她自行顶多。rdquo沈长卿招手，ldquo将粮库历年账目及死伤殉国将士名录带回。rdquo*消息递到京中，已整整过了三日。秦玅观读罢将折子交给唐笙，面有忧色。唐笙照例从台头读起，见着那俊逸潇洒的字迹，先自行惭愧了般。ldquo从第三面读。rdquo秦玅观一寸没挪，屈指示意唐笙过来，勾着她的衣领拉她倾身。指尖探了下来，指出了关键字句。唐笙索性坐在了秦玅观脚边的氍毹上，方便秦玅观给她提点。ldquo储备粮能存放那么久么？rdquo唐笙抓住了ldquo庆熙十三年rdquo这个时间点，发出了疑问，ldquo今年是崇宁四年，这之间隔了至少七年。rdquoldquo能。rdquo秦玅观答，ldquo那些粮，储存得当最长能存十年。rdquoldquo沈长卿虽未明说，但已在字里行间暗示了。rdquo她瞧着唐笙，眸色发暗。唐笙微仰首：ldquo我先前查过了，知晓这事。那一年阿姊被调往辽东了，沈太傅这样说是在委婉提醒您。rdquo秦玅观觉得她这样很乖，更心疼了。ldquo朕自然是不信的。rdquo秦玅观捧着她的面颊，指腹轻按，ldquo亏空得填补，余下的，等你立稳脚跟再说。rdquoldquo此举不妥。rdquo唐笙覆住秦玅观的的手背，凝望着她，ldquo虽然我也不信阿姊与贪腐案有关，但长久搁置于陛下和唐笙都不利mdashmdashrdquoldquo阿姊的事，该由我查清。rdquo危如累卵的辽东局势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催得唐笙成熟了许多，她学会帮秦玅观忖度局势，计较得失了。这是从前秦玅观一直期盼的，真正实现了，她心底反倒空落落的。ldquo快十年的事，查起来困难重重，这个时候被人挑出来，无非是为了清账。rdquo秦玅观说不出那么多好听话，只能尽心分析，期盼能为她排忧解难，ldquo她helliphellip去了，死无对证，有些人以为，朕视她为弃子，也有些人抱着其他心思，你能猜到么。rdquoldquo是冲着我来的。rdquo唐笙抿唇笑，目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狂锐意，ldquo亦是冲着陛下来的。rdquo在官员贪腐连坐家人的情形下，唐笙作为唐简的胞妹，必然是要被牵进来的。而秦玅观作为拔擢唐家姐妹的君主，亦会落个用人不明的名声，剪除她们亦是在打压秦玅观手握的权力。无论是唐笙还是唐简，她们都是秦玅观志向和抱负的延申。秦玅观浅笑，眼角却垂落了：ldquo你记得，要去幽州那回，朕是怎样同你说的么。rdquoldquo陛下问我，是不是想成为孤煞。我回答说，只想成为您的臂膀。rdquoldquo你如今明白朕的意思了？rdquo帝王若有了远大抱负，有了怜悯百姓之心，便是这天下最大的孤臣。亲近会变为疏离，喜爱会变为敬畏，钦佩会化作畏惧mdashmdash每当她更用力地握紧权力，那些寻常的感情便成了细沙，从指间流逝干净。秦玅观已经当了许多年的孤家寡人了，从肉体凡胎到如今的刀枪不入，个中滋味只有她清楚。唐笙跟随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ldquo明白了。rdquo唐笙捉来她的指节，一枚一枚扣下，ldquo所以更心疼陛下了。rdquo秦玅观微怔，说不出一句话了。ldquo我哪是孤臣，我身后明明还有陛下。rdquo*宣室殿外，秦妙姝在中庭来回踱了好几趟了。ldquo姑姑，本宫今日还能见着陛下吗？rdquo方汀一路陪笑，下阶回话：ldquo二殿下，这是第三回回您话啦mdashmdashrdquoldquo实话同您说了吧。陛下病体未愈，这几日又忙着处置政务，大概不会见人。您改日再来罢。rdquo方汀努力打发她，不想中庭又多出一人。小萝卜头大跨步迈过门槛，径直朝她走来。ldquo诶呦！rdquo一尊大佛还没送走呢，又来了尊新的，方汀着急了一小会，转头便换了笑脸迎接，ldquo小殿下，您怎么来了？rdquo惠明老远便瞧见了服色明亮的秦妙姝，很是欢喜。ldquo给弘安姐姐请安。rdquo小萝卜头轻快行礼，仰高了脑袋瞧她，双眸明亮。秦妙姝的心都要被她这声ldquo弘安姐姐rdquo叫化了。ldquo你来背书么？rdquo秦妙姝牵住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ldquo有个问题要请陛下评一评。rdquo惠明贴紧了身上有香味的秦妙姝，用力蹭了蹭，ldquo张翰林说我讲的不对，可我觉得他讲的才是不对。rdquo听着脆生生的嗓音，秦妙姝飘了：ldquo什么问题呀，说来给我听听。rdquo小萝卜头也不嫌弃她是个ldquo不学无术rdquo的，乖巧道：ldquo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呀？rdquoldquo呃helliphellip嗯helliphellip本宫觉得呢helliphelliprdquo蹉跎了半天，秦妙姝终于背出《三字经》头句话，ldquo书上写了lsquo人之初，性本善rsquo呐。rdquoldquo可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rdquo惠明背诵流利，一连列举了许多个ldquo性恶论rdquo的名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