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小,林婵很近。林婵睡觉就像她这个人,姿势端正,仰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近在咫尺。气息萦绕。江秋洵怎么能睡得着?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与张放决战的前一夜都能酣睡,如今晓风明月、退隐江湖,却失了淡定。江秋洵下了马车,朝小树林方向走去。那也是傍晚指定队伍中女性如厕的方向。执勤的一个暗哨提着刀跟了上去。转过山坳,暗哨忽然失去了江秋洵的踪影。四周很安静。大自然的生物有着超常的直觉,在食物链顶层的存在放开气息笼罩这片区域的时候,昆虫会瑟瑟发抖地收拢翅膀,蜷缩触须,小动物会屏住呼吸,缩回地底,狩猎者也会悄然逃离。午夜时分,原本是森林主人们的狂欢,却寂静无声,连虫鸣声都没有了。暗哨顿生警觉。一瞬间,他感到了身后有什么靠近。但靠近的速度太快,远远超出他的反应力,他只觉侧后颈一痛,就失去了知觉。……深夜,在繁州城到锦城之间的驿道上,桑邑纵马奔驰。前夜惊吓太过,跳进河里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到底是谁猜到了他的行踪?是正玄派的伪君子阴魂不散?还是白马寺的秃驴追了过来?昨晚那人的武功路数,分明来自军中,莫非是当初那位县主派来的?他,他居然敢如此!真他娘的晦气!第一次遇到这样荒谬的事,桑邑又是震惊又是恶心,被占了便宜不说,还被追了半夜。本来都已经逃掉了,谁知那人竟拿了他碎掉的衣服,牵了几只秃毛狗嗅他的味道再一次追上来。最终让他不得不跳河逃生。桑邑只是被轻薄调笑便觉恶心,怀恨在心,却没想过被他祸害的女子比他恶心千倍。之后,他客栈也不敢回了,找了家富户偷了点银子重新买了行头,仍是气得不行。重新找了住的地方,换了衣服熏香,还花了两个时辰重新易容,出去打听了消息,才知道人叫宋翼,是西北军中的一位游击将军,因得罪了上官,疏通关系回中原做了个小捕头,最近被提拔,成了锦城的县尉,此番便是去上任,路过了此地。至于这朝廷走狗和景家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路过到床上去成了景大小姐的替身……他回忆起来便是满心的恨意!桑邑利用易容术干的不仅仅是偷香窃玉,还盗窃了许多财物。这些财物用来买了消息。最大的消息贩子之一,就是剑皇楼。从前剑皇楼还鼎盛的时候,他借着剑皇楼的消息筛选目标,也利用剑皇楼提供的消息逃避朝廷和武林的追捕。是以他消息一向灵通。但自从惹上了江秋洵之后,剑皇楼的消息就不再隐秘了——江秋洵竟然能等到剑皇楼的内部消息,根据他买的消息入手反向推断他的行踪。当年在枣城就差一点被她给抓个正着。于是桑邑不得不找了新的渠道买消息。可这些组织背后又有哪些势力掺杂其中,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他不得不时常改变购买消息的渠道。渠道多了,虽然消息驳杂,却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说,他就因此知道了正泰商号的东家林婵南下抵达繁州城的事,也知道她天一亮就随车队出发前往锦城的消息。出城?呵,真是天助我也!桑邑傍晚时便得到了消息,立刻追上去。天还没黑透,他就遥遥看到了正泰商号的车队。车队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在驿道上前行。桑邑在远处等了一段时间,等到车队走进山坳,挡住了视线,这才靠近观察。在发现他们安营扎寨之后,又悄然退走。他已看清了林婵专用的马车,想来夜晚便宿在其中。想想传闻中一身白衣、容貌出尘的商号女东家,便忍不住心痒难耐,希望深夜早点降临。等到夜深人静,天过丑时,他才又一次摸了过来。这一次他更小心了些,心想,荒郊野外,也不必小心翼翼了,干脆直接掳走,露天席地,也是一番滋味。然而还没进入营地的警戒范围,忽觉有明显的呼吸声藏在一棵树后。是暗哨?他绕到树后,慢慢抽出长剑,正要下杀手,却发现那暗哨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桑榆失笑。北方久负盛名的正泰商号,也不过如此。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汗毛乍起,心头被一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笼罩,脑子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一步动了。但见他低头扑向前方,狼狈地懒驴打滚,躲过了一道倏然而至的刀锋。刀锋擦着他方才脖子的位置,一刀斩断了手臂粗细的树枝。茂密的树枝掉落,枝叶沙沙作响,倾倒的阴影也挡住了偷袭者的身影。桑邑余光没有找到持刀者,却不敢停留,抽剑的时间都不敢耽搁,疯狂朝远处逃窜。但那杀意如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宗师。这绝对是宗师级高手!是哪一位宗师,竟然屈尊亲自来抓捕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宗师级高手亲自下场抓捕他,便是因为他行踪不定,有时候为了躲避正邪两道的追杀,三五个月都不露面。真正能单枪匹马拿下他的,就只能是宗师级高手,这样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哪有时间成天追着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