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栀涵的家位於住宅区,是聿泉年轻时赚钱买下的透天厝,而因为爷爷的遗愿,聿泉一家五口和其哥哥关毅一家子一起住,那一家四口住一、二楼,而栀涵一家子则住在三楼,四楼则打造成公妈厅,供奉着祖师公等神明和自家祖先。 「下来端菜了!」伯母郭萍的声音从一楼传来,堂姊关梓便走上三楼,叫上关栀涵三姊妹一起下楼。 「哥哥昨天很晚睡,叫都叫不醒,我们端吧!」关梓匆忙地解释,没注意到栀涵像是想起什麽似地眉头深锁。 房间天花板上的星星、月亮形状的萤光贴纸此刻正闪闪发光,书桌附加的书柜上摆着旧式的移动音响,此刻刚播完床边故事,小小的萤幕上显示着最後一则故事的编号。 半晌,房门轻轻地被打开了,nv孩们的爸妈探头进来,看见nv儿们睡得安稳,便又关上门回自己房间。 关桓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小小的房间里光是书桌和床就占去了大半空间,加上一个大型的木制衣柜後,成年人在里头连走动都有些困难。 栀涵眼皮颤动了几下,没睁开眼。 栀涵被吵得翻了个身,不情愿地撑开眼皮,小手r0ur0u自己还有些模糊的眼睛後,她看清了坐在床边的少年,惊讶道:「哥哥!你怎麽在这里?」 「可是我想睡觉。」栀涵被那微笑吓得身子一僵,她看过很多武侠电影,知道在那个世界里的自己若是动弹不得,有可能是被点了x,然而她清楚知道自己僵住的身t是心理的恐惧所致,是解不开的x。 见到栀涵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关桓又道:「一下子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像笼子里准备被拔毛的安哥拉兔子。 栀涵见两人的距离缩短吓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她x1口气,把未出的眼泪吞回去,并佯装镇定地放下小狗玩偶,将它紧紧地抱在x前:「我真的很想睡觉,你不要在这里吵我,我不想玩。」 关桓没有说什麽,多看几眼栀涵後,他又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小涵!小晴!起床啦!吃早餐了!」栀涵的妈妈一早就来栀涵的房间,伸手开门却发现门上锁,她疑惑地找来钥匙,一开门便见到自己一对nv儿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忙摇醒她们。 「小涵,你的房门怎麽锁起来了?」子懿一脸关切地问道。 其实还有大大前天和大大大前天,但她不敢再去回想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的,深怕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栀涵摇摇头,继续吃着面包。 栀涵点点头,吃完面包後开始喝装在塑胶袋里的牛n。 栀涵有些绝望,也许身为nv孩本就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小涵!」关梓的声音将沉思的栀涵拉回现实:「这个很烫,要小心!」 待所有饭菜都运上楼,关梓开始布置供品,苡晴和芷熙帮忙擦桌子,而栀涵跟着关梓,做那些对方吩咐的一切琐事。 相较於只会读书的哥哥,栀涵觉得关梓厉害多了。 聿泉则是在子懿进房唤他後跟着上楼。 自古以来,男主外nv主内、重男轻nv等观念一直深存於华人文化,是一道挣不开的枷锁,对在外打拼的男人来说,工作、读书、压力大都是极度适合用来束缚并使唤nv子的工具。 关毅是最後一个上楼的,待他上楼後,郭萍早已点好香,关梓负责将香递给大家。 掷筊是拜拜後吃饭前的工作,在栀涵的记忆里,这是一个请求允许的过程。 啪啦── 而现在,又有几个人记得那位nv作家呢? 栀涵读的幼稚园很特别,里面充满身障的孩子,栀涵所在的班级是唯一的正常班,除了平时的一些画画、玩耍、学习外,他们多了一个机会学习如何照顾别人。 「今天老师要教你们怎麽保护自己!」小草老师微笑,坚定的眼神看着那群坐在自己前方的小朋友。 「不!」有几个小朋友立刻嘻嘻哈哈地大喊,有几个0了一下隔壁同学的手臂或脚,被0的同学也立刻大喊不,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不论是谁都不能乱碰我们泳衣遮住的地方。」似乎觉得刚才小朋友们的举动不够庄重,老师接着补充:「被碰了一定要很严肃地说不。」 她面向坐在自己隔壁的栀涵,修长的手指抚上对方纤细的手臂,接着轻柔地抓着:「如果今天你这样被0,你该说什麽?」 「……」小草老师心有无奈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有耐心地道:「要再凶一点,像这样……」她表情转为严肃,拧着眉看着对方:「不要碰我!」 看着栀涵的表情,老师决定再试一次,这次她伸手抓了栀涵的脚踝:「这样你要怎麽办呢?」 「你这样太温柔啦。」小草老师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她早被母亲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什麽叫不要。」给定了型,拒绝长辈这件事她早已做不到,又或者,单纯在这方面,她做不到。 原本平静的双眼再次睁开时已充满怒火和少许的悲痛,栀涵开启word的画面,似乎想起了什麽,喀哒喀哒地打起字来。 栀涵家除了下雨天漏水外,也渐渐地出现其他问题,其中最严重的莫过於白蚁,栀涵房间里的床铺、书桌皆为木制,白蚁的问题自然产生不小影响,牠们慢慢地啃食掉书桌,书柜上的书也无一幸免。 栀涵和苡晴在房里时总会听到这种声音,从书桌到书柜上的书,最後来到床铺,更糟的是,房间与房外的木板隔层也传来喀喀声,两人在察看床铺的状况後也只能忽略那已悬了一半的床板,继续怀着恐惧入睡,连翻身都得格外小心。 聿泉在清理白蚁几次後也逐渐不耐烦,後来栀涵和苡晴发现那些可怕的白se小点时,拿着sh纸巾到她们房间清理的已不再是聿泉,是子懿,而聿泉则一如往常,洗完澡後打赤膊,悠哉地坐在床上看电视。 栀涵大二下学期时,因再也受不了白蚁的侵袭和活动范围的狭窄,又正好子懿的友人有房子想出租,母nv四人搬出了原本的房子,住进一间b原来宽敞许多的租屋。 租屋宽敞,租金自然也高,这对栀涵家造成不小的经济压力。 渐渐地,栀涵便对子懿时常哀号餐厅生意不好的举动免疫了,甚至遗忘子懿正在做赔钱生意,只是偶尔,有那麽一个片刻,栀涵会想起自己家中的处境。 「……我现在身上没钱,明天早上去领。」 这句话,栀涵早已听了不下百遍,就像录音带,每当需要用钱时,子懿就拿着录音带播一次,而播放的那句话一向是个无法实现的承诺。 栀涵捏着帐单,没有说话,脑子里只想起去年爸妈结婚纪念日的事件。 於子懿而言,一家人就该时常待在一起,nv儿们大学在家附近也正得她的意。 栀涵记得子懿的同事曾语重心长地告诉子懿:「你们家其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谐。」当时子懿听了还不以为意,认为对方自视甚高,胡言乱语。 一如往常,子懿为了庆祝自己和老公的结婚纪念日而订了餐厅,这次她坚决不在家庆祝,主要是因为聿泉刚被解雇,在家无所事事,领着失业补助度日,她想让他出门走走。 「点个五花r0u!」栀涵对拿着平板点菜的苡晴说,芷熙也开心地凑了过去,盯着萤幕上的菜单看。 「没有蚵仔啦!」拿起筷子吃饭时,不免聊个天,栀涵说了些学校的事,苡晴不断暗示栀涵,要她看看自家爸爸在做什麽,并时不时地小声道:「可以专心吃饭吗?」 苡晴见自己的抗议无效,决定放弃,反倒一直开心地分享自己校园生活的栀涵生了气,静了下来。 聿泉仍旧边盯着手机萤幕,边吃着自己碗里子懿替他盛好的食物。 聿泉一开始没听懂自家nv儿的意思,便抬头看着对方,只见她朝自己的手机努了努下巴道:「夹点菜给它吃啊。」 他起身,将手机收进口袋里,不顾旁边还有其他客人,愤怒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恁拢看我某!」 筷子撞击桌面的声响加上聿泉最後那句话引来不少侧目,子懿摇摇头,也不打算念自家nv儿,只是表情看来有些失望。 那年,栀涵大学二年级。 她户头里的钱全靠自己家教赚来,偶尔学期成绩优异或文学奖获奖时也能稍作补贴,而子懿貌似知道自己nv儿存了不少钱,从几千块开始,最後一借就是一万起跳,而真正归还的不到三分之一。 还是想办法多赚点钱吧。 栀涵是个一向喜欢与书为伍的人,在书店工作自然也是她的梦想之一,也因此,当她收到书店老板的面试通知时,内心是雀跃的。 「请问……」栀涵走进书店,坐在柜台的nv子便抬头,她的皮肤有些黝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除了她之外,面对柜台的书柜前还坐了一位抱着小孩的nv子,她跟另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nv子聊得正开心。 「啊?面试的……」nv子一脸茫然,是栀涵身後那位抱着孩子的nv子让她先找位子稍待片刻。 她东张西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书柜,那滑动式的书墙高到快接近天花板,里头的书排列整齐,全是一些武侠,从外观就能看出这些书皆出自同一出版社。 小涵:老板还没来耶…… 小涵:有点兴奋! 小涵:看起来很凶吗? 小涵:好! 收起手机的同时,栀涵听见租书店自动门开起的声响,她赶紧坐直身子,默默地等待书店老板。 栀涵在租书店里学到不少,然而,与其说是行销手法,倒不如称为骗局较合适些。 老板在第一天上班时便要她打开社群软t,加入一堆二手书贩卖或者动漫周边贩卖社团,在社团里散布消息,内容大约是租书店结束营业,、二手书籍出清,留言询问书籍并透过网路卖场或面交取书等资讯。 没有再多想,栀涵按照老板的指示打了贴文然後发送出去。 出了办公室後便是一道不长的走廊,除了楼梯口外,其他地方不是书墙就是堆满了书。 「之後收到留言,客人确定要书了就到这里来找,然後出货。」老板解说完大概的位置後拍了拍栀涵的背。 「不要驼背。」老板边说边将手搭上栀涵的肩,试图让她挺x,栀涵尴尬地笑了下,驼背是她高中之後一直存在的问题,家里的长辈说了不下百次,可她就是不大能矫正回来。 「老板,夜不语?」栀涵坐在办公室的塑胶椅上,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地问,这是她这几天习惯做的事,回覆贴文下的留言,接着开始找书,如果老板在便直接询问。 老板起身,晃着臃肿的身子走到书库门口,让栀涵先走了进去开灯,接着寻找出版社和作者的书籍位置。 「真假,我只看过一本。」栀涵乾笑几声,心中不免也有些惋惜,在这个科技日新月异的世代,纸质书的状况貌似越来越艰辛,但有时栀涵在回那些回不完的留言时,又会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ai书的人们。 「好。」 「你真的太瘦了,要多吃点。」 「真的很瘦欸 恶心。 接下来的她,身子完全僵住,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该逃,可书库狭窄地让她不知道如何脱身,更何况对方於她而言──是长辈。 每逢农历春节,家家户户总要大扫除、贴春联、准备拜拜,栀涵家自然也不例外。 关梓提着塑胶袋,领着三个妹妹,负责冰箱、书桌、米缸、柜子等较矮的位置,关桓则负责房门、家门口等较高的地方。 「g嘛?」听到哥哥叫自己,栀涵将刚撕下的双面胶丢进关梓收上挂着的塑胶袋里,接着小跑步到关桓身边。 栀涵看了眼身旁的椅子,又看了下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关梓。 她拿了春联,走到关桓面前,背对他站定。 即便隔着布料,但对她来说,这姿势还是怪极了。 她在帮忙家务呵。 他的手像找到猎物的蟒蛇般锢得si紧,她挣脱不开。 她恨,可她没资格。 栀涵一手抓着门框,努力稳住自己身子,忍着因心理问题产生的不适感,迅速撕下双面胶,看准了位置後贴上:「好了。」 那年,栀涵高中一年级。 栀涵後来才发现,後者在老板身上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