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过猛,弋戈背对他直直地撞进他怀里。 茫然中弋戈听见这样的声音,她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应该是心跳,可蒋寒衣已经慌张地退开了一步——他怕再不退弋戈的拳头就要挥上来了。 蒋寒衣咽了下口水,说:“你、你走路看着点儿!” 她的注意力诡异地产生了偏移——她发现蒋寒衣突然比她高了好多。以前只是那么一两公分的差距,现在她都要微微抬头看他了。 “…嗯?”弋戈的声音软软糯糯,是蒋寒衣从没听过的,听得他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蒋寒衣一口气提了好几秒,才破功笑出来,笑着嘟囔道,“以前听我爷爷说‘醉饭’,还真有人这样啊。” 众所周知,摧毁一个男生最快的方式就是说他垫增高垫。 他憋屈又无奈地摇头笑了两声,拉着弋戈的手往前走,“反正比你高!” “哦,我也能。”蒋寒衣紧紧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叶怀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叶老师!”她惊叫出声。 “快回家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叶怀棠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眼镜也掉了。他反剪那女人的双手,把她摁在地上,回头命令道。 “快点回家!注意安全!”叶怀棠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你们两个男生,带女孩子回家!” “对,报警!”蒋寒衣仍紧紧地揽着她,分出一只手来拿电话,“叶老师,我们帮你报警!” 话音刚落,两个保安手持警棍急匆匆地跑来,一个摁住那女人,一个把叶怀棠扶起来。 叶怀棠单膝跪在地上,脊背弯下去,捡起眼镜戴上。 “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第43章 “你好冷血。” 弋戈在家里待着没劲,虽然海南之行后弋维山和王鹤玲就对她采取了彻底放养的策略,可这几天他们俩都很闲,她不得不面对王鹤玲诸多的“创意”料理和弋维山张口就来的“总裁办独家人生心得”。 她原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提前回校的。毕竟,暑假只剩两天了;毕竟,办公室里就坐着刘国庆。 弋戈十分意外,正纳闷,就被朱潇潇八卦兮兮地拉出了教室。 “你怎么了?”弋戈停下脚步,拽住她。 弋戈皱眉:“你看杂志也要挑个风水宝地?” “……”弋戈好笑地说,“所以出了什么大事需要你这么费心地打掩护?” 弋戈一愣。她当然知道,她就是目击者。可是朱潇潇怎么会知道? “大家都知道!不然你以为大家为什么这么自觉回来自习,还不是为了得到一手消息。”朱潇潇嫌弃她“不懂行情”。 “我跟你说……”朱潇潇忽然压低了声音,抓着她胳膊把她拉近了点儿,“那个女的,是叶老师的老婆!” “你不敢相信吧?我们也没人敢信!”朱潇潇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煞有介事地道,“但徐嘉树他爸不是徐老师吗,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叶老师的老婆,现在就住在教师宿舍呢。” “疯了,是吧?!”朱潇潇抢答,两手一拍,“我跟你说,你肯定不敢相信……叶老师太惨了……” 朱潇潇“啧”了声:“就是,叶老师和师母有个女儿的,你知道吗?” “唉,他们的女儿两年前跳楼自杀了,在他们老家,然后师母的精神状态就变得不太好,有点儿……有点儿不正常。叶老师在家里陪了师母一年多,最近她情况变好了,他才到江城来工作的。”讲到这里朱潇潇的表情很惆怅,“据说是因为早恋得了抑郁症,叶老师在她的 qq 里发现了聊天记录。” 她直觉地怀疑这是经传播后畸变的版本,于是问:“你怎么知道?”她一眼,“都是真的!” “你看这个!”朱潇潇气不过,拿出夹在杂志里的一张纸。 《随城晚报》,2010 年 3 月 24 日。随城是省内的一座山城,离江城很远,发展不佳,近年来人口流失很严重。 报道占去半面篇幅,文中人名都用姓氏或者化名代称。可那张只有侧面的照片却很清楚,是叶怀棠搂着一个头发散乱、崩溃痛哭的女人。 弋戈拧着眉快速看完了整篇报道,除了确定少女为自杀身亡、语焉不详地猜测原因是早恋和呼吁一两句“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预防抑郁症”之外,全文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弋戈抱歉地说:“…对不起。” 弋戈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天夜晚那疯癫女人凄厉的叫声却反复在耳边回荡。 下意识地,弋戈还是想问“徐嘉树怎么知道”,但她忍住了,转而附和地问:“怎么帮助?捐钱吗?” “…哦。”弋戈悻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反应大概会让朱潇潇很失望,朱潇潇这么大动干戈地把她拉下来坐着,肯定是想和她好好聊一聊的。可她从来都不是很擅长这个。 这是弋戈第一次在生活中听说谁得了“抑郁症”,在那之前她知道的唯一的抑郁症病人是张国荣。那几年这个词并没有引起社会太多的关注,报纸上喜欢说张国荣的死是“巨星的宿命”——是宿命,而不是病。 “应该是吧,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朱潇潇模棱两可地说,“我之前听我爸说他有个同事的儿子也得了这个病,和其他病一样的,要看医生,要吃药。” “当然是真正的病!”朱潇潇忿忿道,“要不然叶老师的女儿怎么会——”她骤然住了嘴,没有把那个“死”字说出来。 朱潇潇很不满地看了她好几眼,见她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叹了口气把报纸抽走,夹回杂志里。 她很不高兴,教室里大家都在偷偷讨论这件事,可没人和她讨论。她像个乞讨的人一样在这个圈子里偷听两句在那个圈子里搭讪一会儿才得到这么多消息,堆着笑忍受很多句“猪妹”和“胖姐”,无非是希望弋戈来了之后能直接知道所有信息,然后她们俩可以一起聊天,一起感叹人生无常,一起崇拜近在咫尺的英雄,像真正的闺蜜那样。可弋戈看起来根本不关心。 朱潇潇气鼓鼓地把杂志卷成筒往口袋里一揣,可口袋太小了,不仅没放下杂志,连其他东西也被带出来,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弋戈蹲下身帮她捡,却看见还有一个半透明的泡泡纸包装袋里装着一瓶小小的粉色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