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隆隆震耳，滂沱大雨实在扰人安睡。 回房前，阿妈忧虑神情依然让她内心充满负罪感。虽然自己已经得到最大限度谅解，但她与雷耀扬的这段关系，仍旧存在随时会被倾覆的隐患。 眼下帮派纷争已经避无可避，一天之内，她与阿妈成为挟制雷耀扬的筹码，几人都被傻佬泰玩弄于股掌间。 可自己现在又能如何？ 一夜之间，两人的前路仿佛筑起一道无形屏障，重重艰险阻碍荆棘丛生，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齐诗允睁眼思酌良久，索性起身悄悄进了书房。 女人垂眸，仔细端详这张珍爱照片，不自觉伸手去触碰。她用指腹一遍遍摩挲，不断经过被玻璃隔绝温度的那张面孔。 思绪回转时空倒流，她想起在摄影沙龙影下这张相那幕其乐融融场景。 生日当天她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换上父亲从日本出差带回的时兴裙款，同相貌温婉的母亲坐在一起影相，模样灵动又俏丽。 爸爸衣着常年不变，总是西装马甲三件式笔挺绅装，却衬得他极为符合本港成功人士身份，年过四旬还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说是师奶杀手也不夸张。 记得那年初，海洋公园落成，跃升为港岛热门娱乐新地标，也是女仔三不五时就会光顾的去处。影完相，一家三口自然也出现在其中。 只是当时谁也不曾想到，一年后，爸爸会突然抛下她们母女，惨死家中。 齐诗允控制胸腔中泛起的酸意，将书桌左侧第三层锁住的抽屉缓缓打开。 她翻出案发当年指控程泰的诸多诉状，还有些千辛万苦搜集到的其他受害人的采访罪证。看着程泰的名字出现在一页页纸上，想起他那张令自己作呕的嘴脸，恨意翻涌不息。 她捏紧手里泛黄纸张，脑海不受控地筹谋计划，筹谋着如何揭露程泰恶性，如何让那男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空气突然凝滞，她不敢继续细想。 天色渐亮，齐诗允从卧室穿戴好打开房门时，阿妈正巧也出现在客厅里。 她反复在脑海里思量，自己这样的决定，对女儿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母女二人面容上不同程度的倦容，都让彼此心底难受异常，可这样再次相对，竟说不出话来…… 方佩兰满眼疑惑，齐诗允也立刻警觉起来。 当门铃响了第二遍，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女人屏息凝神只感觉心脏在极速跳动，立刻想要转身进厨房找件衬手的武器。 “允姐——” 看到这情形，不远处的方佩兰也觉得莫名其妙。 昨晚从女儿口中得知最近一年多发生的事，想起雷耀扬与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实在是不忍继续苛责。可她们现在不仅未能摆脱危险，还似乎越陷越深…… 当两人发现加仔和阿兆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外时，刚刚松弛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是不是他有事？！” “允姐，耀扬哥没事。是因为太忙了抽不开身，所以叫我们两个过来———” 听完，方佩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只觉得提心吊胆，实在是难以抉择。齐诗允同样犹疑，转过脸看向阿妈，似乎是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此刻，挂钟秒针转动声变得清晰无比，女人心中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对现实妥协：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清和也不能一直不营业。” “酒楼那边已经交代过阿ben去安排好，就当作是放松几天，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思考了片刻，齐诗允点头应承下来。 中午之前，傻佬泰在八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围护下，从渣打银行匆匆走出。箱内装满现金，份量沉甸甸，陆续放入货车后备箱时，能看到车胎明显下压了好几公分。 因为此刻，程啸坤被拘在差馆脱不了身，业界最好的金牌大状还在与差佬斡旋。 这几日内但凡接触过程啸坤座驾的泊车仔都被叫往警署，去比对包装袋上的指纹。但几个钟头下来，得到的都是让父子二人大失所望的结果。 而这背后始作俑者，一时间让他无法明确目标。仇家太多，以至于他头绪混乱。 丸仔全港社团都有贩售，年轻人追求刺激在夜场嗑上头闹事早就见怪不怪，但源头实在无从下手。只是和合图去从年底才开始接触可卡因，但目前高纯度的都是由大圈仔坐庄暗中散货，加上两个帮派从前有些摩擦，也不能被他排除在外。 昨日深夜雷义约见他开诚布公，两人交谈内容也大多论及雷昱明。 他深知，于雷主席而言，家族利益和名声才是头等要紧事，那个逆子也不会因为此事就轻易改变想法。他听说雷耀扬只是一味关心齐晟女儿，从差馆捞出齐诗允后在旺角逗留许久，像是完全不顾父亲和大哥死活。 目前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昨夜程啸坤安排在清和闹事的四个细佬拿钱跑路，其中一人今晨来电报了平安，即便奔雷虎要去寻仇追踪也为时已晚…… “老顶，刚刚那边又来电话，说差佬差点找到他们。” 闻言，傻佬泰都懒得睁眼，一脸不耐烦神色： “给他们一千万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还敢啰里八嗦，你懂怎么做。” “阿爆，叫人盯住雷耀扬，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还有高文彪…继续派人去找，管他是死是活都要有个交代，也好给字头里那些老东西一个说法。” 因为担心程啸坤情况，程泰一夜未有安眠，只得趁这十几分钟空档闭目养神，可大脑一直在不受控地运作。 因为之前大师细算过，二房腹中的老来子属相八字能旺他，所以那孩子既能为他延续程家香火血脉，也是他后半生寄望，只盼今日诸事顺遂，他这个湾仔皇帝还能够继续在港岛呼风唤雨。 此时，本就灰败的天空乍然响起几声闷雷，矮胖男人暗骂几句鬼天气，咂着卷烟大步跨入前廊，几个保镖紧随其后。 看这天色，似乎又要落雨。 他自告奋勇杀死齐晟那日，与此情此景毫无二致地高度重合。 傻佬泰感觉脚下不稳，忽然站着倒退了好几步。 “扶你上楼睡一下？” 电光火石间，耳畔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但听起来不是雷鸣，更像是庭院大门被重重关闭封锁的声音。还不到一分钟，洋楼内众人喧闹嘈杂不已，傻佬泰做贼心虚顿觉不妙，当即抱头鼠窜，打算奔逃回宅内避险。 事发太过突然，就连思考半秒的机会都没有。 “嗖———”地一声划破湿闷空气，又一枚子弹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从枪口迸发，程泰回过神想要躲避已是无用功。 只见矮胖男人无力地半跪下去，鲜血泉涌般从弹孔冒出，洇湿脚下一片区域。 即便全身汗毛倒竖，程泰也勉为其难镇定心神，只可恨自己现在连还击的力量都没有。浑浊双眼微眯着望向二楼露台位置，矮胖男人看到狙击枪口稳稳对准他，而狙击手背后，正慢慢显现一个熟悉身影。 “个扑街仔……你居然还没死？！” 高文彪左手缠着绷带，蛋挞头梳得一丝不苟，通身白色西服把他包裹得文质彬彬，语调却是戾气十足： “我从十六岁起就跟你，帮你杀过人，替你蹲过监，龙头位置你不肯让那无所谓，但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做程啸坤 话音落下，宅中随即出现手持枪械的马仔朝傻佬泰方向迅速逼近，直到将他团团围住，不留任何缝隙和退路。未跟着傻佬泰进入的那几个猛汉被隔绝在外，此刻庭院中已是黑压压一片，一把把枪指头颅，恨不得全都龟缩成侏儒遁地逃跑。 “以为找这么多矮骡子来我就奈何不了你？” “欺师灭祖的东西，就算你今天杀了我，字头里的叔伯元老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上位……” 可对方明显不吃他这一套。高文彪面无表情与他冷眼相对，只微微一抬手，几个细佬便上前将面色铁青的矮胖男人钳制住。 “他们要是知道你在背后搞三搞四损伤社团利益，还妄想子承父业继续把控和合图……到底谁会死得比较惨？” “不过你放心好喇，我会安排人替你好好送她们去日本做鸡，听讲那些扑街变态好钟意人妻，就连孕妇都不放过……” 他拼死挣扎向前，用尽全力撞倒几个壮汉，一心只想突出重围冲上楼与对方殊死一搏。而在这场混乱的推搡之中，他再次被密不透风的人墙围攻倒地，最后半点希望也无。 男人只觉得心情大好浑身舒畅，连被重创的左手都快要痊愈。 “大佬你撑住点，保持清醒，还有个人想见你。” 一哥：这里的一哥不是许一，而是每一任香港警务处处长，因为其座驾车牌号是1号，所以被民众戏称为一哥。 骚瑞各位仙女我又来迟了，因为上周重感冒加上打工太忙好几天没码字，好b溃啊……2200加更我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