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清别(1 / 1)

礼拜五,阳光正好。 虽然座驾明显低调了很多,可车主样貌看起来十分惹人注目。 笑着与几位八卦的同事告别,齐诗允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雷耀扬便灭掉烟蒂摘下墨镜,顺势牵过她的右手在眼前反复查看。 “屈伸时还会不会痛?” 因为之前几次犯腱鞘炎都是吃些止痛药,缓解之后并没有太上心,但这次明显比之前严重许多,肿胀疼痛程度更甚,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都未见起效,经过医生检查后,诊断是长期重复性劳损造成的肌腱病变。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薄扶林道玛丽医院楼下,齐诗允本以为今天只是例行复查和针灸按摩,没想到看到检查结果后,雷耀扬直接让医生安排手术。 “做了手术我怎么写稿啊?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还写稿?手都要废了我看你怎么写。” “必须手术,给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入内,雷耀扬在她身旁椅子上落座,医生一直开解齐诗允安慰说是新型微创手术不会太痛,男人陪在她身侧,牵着她左手,和她聊些有的没的试图分散注意力。 她咬牙,抿唇,皱眉,口罩下时不时发出“嘶”和“啊”的低喊,没多久额头鼻尖就冒出细密汗粒,又被男人抽出面纸轻轻擦拭掉。 雷耀扬与她一样,全副武装只剩一双眼直视她面容: “忍住点,我陪着你,很快就结束。” 男人虽是半开玩笑,声线却温和沉稳,几句话如定金心丸一般让她服服帖帖。 这样的依赖情绪与日俱增,好像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突破任何艰难险阻。 她才发现自己有太多弱势,才发现自己有太多不能独自跨越的荆棘坎坷,而这男人就像是漫漫黑夜中伫立的灯塔,指引她在未知道路上勇往直前。 两人下了车,在齐诗允正莫名其妙的间隙,雷耀扬已经在附近花店挑选好一束盛放的向日葵。 男人此举令她十分好奇,齐诗允走到他身旁轻声询问,而对方只是淡淡一笑,牵着她左手行至坟场入口的绿色铁门。 齐诗允同他一起站在大理石墓碑前,视线不由自主定格在石碑上的黑白遗像,照片上女人一头黑色长发,眉眼如水般清澈纯净,是温婉可爱的一张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好看的梨涡,确实跟自己很不一样。 墓主过世时不过才二十四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那晚在雅典居,这男人跟她细述了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只记得当时广联盛被和义堂重创到无力回天,而在深水埗横行无忌称霸多年的鲁笙被砍掉双手又被阉割,死状骇人可怖。 这些事都被悄无声息掩盖,雷耀扬内心一直很自责,他说因为自己间接造成了陆雨织的死,她是他江湖斗争的无辜牺牲品。 她让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拥有,也是第一次不想因为外界因素干扰就此轻易放手退却。 “诗允。” 闻言齐诗允抬眸迎上他视线,她觉得自己明白他欲言又止的原因,她也充满矛盾和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放心吧雷生。” “你还是多担心下自己吧。” “傻女。” 从坟场驱车回到基隆街家中,斜阳西沉,余晖透过玻璃窗将房间渲染成橙黄色,令人想起去年似曾相识一幕。 齐诗允独自坐在沙发里,看雷耀扬在小客厅内转来转去,正弯腰整理他吩咐人采购来的各种昂贵滋补品,男人嘴里喋喋不休交代术后恢复事宜,简直神似家英哥饰演的唐三藏。 “实在不行就换份差做,要不要我替你安排一个更轻松点的?” “我知啦,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特意抽空来看我。” “工作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不劳烦雷生。” 知道她一向自尊心很强不喜欢依附,雷耀扬揉揉她微肿的手腕,也不再勉强。 男人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发丝,修长指尖恋恋不舍在她俏丽脸庞慢慢游移,但眼看他越来越「春意盎然」的样子,齐诗允脸色羞怯抬起右手想要阻挡,恰好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浓情蜜意。 算着时间,齐诗允走至窗后,默默注视男人步行到车边拉开车门。 两人视线相聚对望,带着笑意互相挥手道别,直到红色车尾灯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最近社团和生意琐事繁忙,但雷耀扬闲暇之余都会抽空到基隆街陪伴她,方佩兰也三天两头变着花样给女儿煲汤进补,遵照医生交代的各种注意事项悉心照料。 而念叨女儿是工作狂的同时,方佩兰又不住口夸赞雷耀扬心思细腻体贴入微。 没事做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除了偶尔去大排档收银帮手,齐诗允都呆在家看书养病。 陷害程啸坤的事已经过去许久,她手脚干净没留证据,而且警方早就结案,就算那老鬼细查也抓不到她什么把柄。 初尝复仇畅意的同时,齐诗允也反复思考她近期的行为,越来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尽循环的负面状态,好像自己渐渐被心底那股被仇恨催生的「恶」同化侵蚀。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现在的事态走向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对于这趟危险屠龙之旅,她也并没奢望自己能全身而退。 这些繁复想法在她心中盘桓很久,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早已落入这浑浊泥沼,但齐诗允害怕自己越陷越深,更害怕她说出真相后,他们之间会无法继续维持这样的短暂美好。 因去年《苹果日报》横空出世,内容剑走偏锋大受读者欢迎,引起同行纷纷群起效仿,加之网络逐渐兴起增加新闻资讯渠道,多家长期亏损的报刊杂志不得不宣告停办或是转型,众多报社也不得不以裁员方式缩紧人工。 今年是《明报》创办第三十七年,因为一贯的中间派立场,对于部分同行如临大敌的香港回归,报社也并未受太大影响,仍旧坚持走创办人传承下来的保守风格。 近几周报社内人心惶惶,各个部门员工都勤勤恳恳工作,生怕稍有懈怠就惨遭炒鱿鱼。 但高层会议几轮下来决定施行减人增薪,报社每个部门至少需要裁掉一人。 现在马经周刊内或许只有梁嘉怡还敢我行我素,一向勤勉的齐诗允也对此不以为然,这种事怎么想也不会轮到自己。 但就在这风声鹤唳之时,港岛又出轰动新闻。 而宋氏高层并未对此有太大意见,也在媒体面前承认收购消息的真实性。 近期经济版和娱乐版都频频刊登与雷氏家族和企业的相关报道,齐诗允得闲时也会随手翻来看看。 早年间雷义与利氏家族千金利惠贞是结发夫妻,利惠贞是长子雷昱明生母,可惜因交通意外早早就撒手人寰。 一座小小海港,几经百年风雨沉浮涤荡,名门望族富豪商贾在此扎堆数不胜数。 小满刚过,本是平平无奇一个工作日,齐诗允按部就班做完日常记录和采访,刚从快活谷马场回到报社,在楼下等电梯的间隙,突然接到新闻部主任钟安林来电。闻部继续任职。 这个消息她暂时没有告诉方佩兰和雷耀扬的打算,因为这两人知道后一定会强烈反对,说不定还会站在同一阵线逼她换工作,几经思量下,她只好先斩后奏。 这单case本就是她拿下的,而且也没人想要特意去采访一个赛前失利的女骑师,这秃顶男人点点头答应得还算爽快,可眉宇间难掩愁容。 与周刊同事一一告别后,齐诗允抬着自己的办公用品,迈开长腿步伐轻松,匆匆离开这个她呆了快一年的马经周刊。 放工时间,齐诗允开车载着陈家乐去往铜锣湾一家老字号扒房,决定出点血为明日即将启程离港的学弟践行。 “学姐,我记得第一天来新闻部上班,你不说话的样子凶巴巴的。” 陈家乐吃饱喝足,坐在位置上望着正用餐巾擦拭嘴角的齐诗允,不由得笑。 “我觉得你就像…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来体验人间疾苦,肯定熬不过一个月。” “哗?你也太过分了,长得白又不是我的错?” “学姐,你有时候就是太犟了点,挖掘新闻事实真相固然重要,但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就算现在工资涨到一万块,也不值得你卖命喇。” 静默几秒,齐诗允垂眸笑笑没有接过话头,只是端起手边红酒敬他,难得婆婆妈妈地叮嘱他在国外注意人身安全。 两人下了车,陈家乐从记者背包里左翻右找,递给齐诗允一支包装精美的新型录音笔作为饯别礼。 连父母都不知道他要离港的消息,或许他早就把齐诗允当亲人,在这里唯一的不舍大概也只有她。 “还有…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 齐诗允接过录音笔,被他此刻有些憨傻的模样逗笑,条件反射般抬手揉了揉他微卷的头发,心中不由得涌起酸涩。 说罢,她走上前礼貌拥抱了对方几秒,隔开距离后语调变得有些颤抖: —————————————————— 不知不觉更了两个月,这是今年的最后一章啦! 先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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