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川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今天他不坐班,便不急着去医院。早高峰很堵,车子走走停停,在一个五岔路口等了三趟,才过了这个红灯。 在城区转了好几圈后,车子在一座庭院前停下。他下意识地开车来到了父母家里。 周望川喊:“妈。” “又和李阿姨她们喝茶聊天去?”周望川笑道,“都好晚了,去都能赶上午饭了。” “放心,你的衣服一定是最好看的。”周望川娴熟地赞美她,“而且,就算你穿中山服和老北京布鞋去,都一定艳压群芳。” 她颇有些得意地又说:“不过,衣服是小暮帮我设计的,肯定是最漂亮的。喏,还有项链,你来看看,好看吗?” “好看。”周望川衷心地说。 周望川沉默了一下,微笑道:“会的吧。” 她推开门正要离开,周望川轻声叫住了她:“妈。” 程云萱停下脚步,看向他:“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程云萱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道:“儿子,我觉得你方向错了。” 周望川怔怔地望着她。 她离开后,周望川来到二楼卧室。大学毕业前他一直住在这里,工作后才搬出去,卧室里保留着大学期间所有的证书、奖章和锦旗。 合照四周挂满了锦旗,大多是学校的同学们送的。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面锦旗,虽然内容令人哭笑不得,却被他郑重地挂在了房间里。 周望川把墙上的锦旗全部看了一遍,又把收纳好的锦旗一条条展开,仔细地看过。他看了大学期间每一本证书,最后他摩挲着学位证书里烫金的印字。 回到医院时,周望川已经平静了许多。 半个月前,他注册账号后发了一条帖子:“你们是因为什么才有这个爱好?”,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多条回复。回复他的人中,有施与也有接受,每条回复都不尽相同。 “小时候看到西游记里,孙猴子在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大闹天宫,铁扇公主捂着肚子痛得大叫,当时就觉得特别爱看,长大后嘛……嘿嘿,你懂得。” “小学时候和人打架,被人打到肚子,竟然意外的爽,之后就戒不掉了。” …… 周望川把这些理由分门别类地记下来,又打开一个全是论文的文件夹,把熟读过很多次的论文依次又读了一遍。他一边读,偶尔会沉思一阵,提笔划去本子上的选项,到最后只剩下唯一的选项,“心理代偿”。 但那东西是什么,周望川现在并不知道。 开车来到商暮公司楼下时,商暮竟然已经在路边等他了,车一停稳,便拉开副驾车门坐上来,直接了当地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商暮疑惑地挑了挑眉:“你说。” 周望川顿了顿,望着他道:“我认为,你是因为童年时受到过某种伤害或者刺激,才需要用暴力和疼痛,来营造某种沉迷,进而掩盖……或许是掩盖另一种疼痛,又或许,掩盖某种痛苦的记忆。” 周望川说:“我认为这是一种心理障碍,需要接受治疗。我看了一些关于心理治疗的书,我或许可以试试。又或许,我陪你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车里的温度降到零点。 他说:“事情要从根源上解决,否则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我只是觉得,看心理医生或许有用。” 他讨厌这样的眼神。 周望川又道:“看心理医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就只是放松下来,聊聊天而已。有些人工作压力大、晚上睡不着觉,或者面临重大选 他循循善诱,耐心开解。 他要周望川爱他,不要周望川可怜他。可他又这样的挑剔,他不要俯就的爱,施舍的爱。他要平等的爱,热烈的爱。 可那样的爱,早已在一次次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商暮收回目光,平静地说:“这就是你的答案。” 商暮慢慢地笑了一下,他说:“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望川皱眉望着他。 “何况也不只有他,过去那么多人,我随便打一个电话,就会有无数人愿意过来。” 周望川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控制车窗降下,就要喊住那个离去的背影。话语在喉口舌尖滚动数次,却艰难地被生生咽下。 周望川慢慢地收回目光,他大概是没有资格去挽留的。 除了对商暮。 可他太过自大。 周望川点上一根烟,慢慢地抽完,开车去了医院。 周望川笑了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谢谢,不用。”周望川又问,“下午查房的时候,八床的情况如何?” 周望川明白她的意思,怕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但周望川还是帮她垫付医药费,担任主刀医生,为她做了手术。 “小周大夫,来坐。”她亲切地招呼周望川。 徐奶奶说:“前所未有的好。”她又说:“我想吃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