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昶不敢回头与李群青交谈,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摸到一扇门。 四周灰尘乍涌,他咳嗽着起身,被兀然现出的灯火刺了眼。 “何参议果然守时。”自府库中走出一人,着青莲紫广袖袍。同四周那些带刀蒙面的人不同,此人面白无须,眼下有痣,一身书生打扮,扶一支筇竹杖。 “敢问大人是?” “不敢。”何昶急忙答了一句,将眼低下。他早已耳闻许家之事,知晓身侧这些人大概是归涯司的死士。先前长安有不良人,先帝嫌管理麻烦,将不良人及不良帅都编入归涯司。崇宁国府案后,归涯司闭门,今年才算重开。 何昶回过神。二人一同踏入府库,不出何昶所料,架上的文书账目几乎已全部被搬空了。户部并无官员在此,一切就如突然变故,却也是双方的心知肚明。 “陛下初登基,急查税目,天下若知,民心扰动。这是其一。”许鹤山替他将灯托着,不紧不慢道,“其二,平明兄以为,朝中几人能为陛下所用啊?” “平明兄。”许鹤山将他按下去,压低声音,“同门一场,我点到即止。” 许鹤山不作答,抬袖将灯盏搁在一侧。何昶从他面孔上看不出喜怒,持卷的手僵停在半空。死寂之中,许鹤山从袖中抽出一卷书,缓缓推到何昶面前。 孤账 有诈。有诈! “长安皆知陛下要你,你可以凭此投奔端王,但你没有。我遣人盯了你几日,想必平明兄也没有发觉。”许鹤山逼了一步,笑道,“陛下说你是个纯臣,劝他别巡盐,这种话现在除了你没人敢讲,不愧是通政司的。我方才说,陛下可用之人少,可少不等于无呀。” “画凌烟,上甘泉。”许鹤山伸手拽住他,不让他跪,“你我一代,帝王将相,才算不辱师门。” 而此刻,何昶拿起了那本孤账。 “给我算盘、笔墨、新纸。”何昶道,“要桌椅,要再亮一些的灯。” “可以将我的算程同账本一同呈给陛下、现与世人。”何昶坐下,身侧人将他要的东西不断拿过来。 虽然明面上无人敢议论,查账与巡盐还是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内阁在上头压着,一些尚未彻底卷入党争的朝臣一面装作无事发生,一面暗中极力同林伯祯等撇清关系。 与此同时,雍昌侯与明堂上人不和的传闻顺着一半虎符的纹路漏了出来。或曰孟家将门三代,在军中威望极高,孟汀少年即伴先帝身侧,手中又有治水患、平云中的功绩,未免功高震主。圣人忌惮,也是合理的。 回长安后,这样的闲适便很稀缺了。 谢之问在不远处的梯子上手忙脚乱,孟汀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略一挑眉,直起身来道:“难却,要帮手吗?” “不会!”孟汀立即躺了下来。他眯着眼在纸堆里滚了半圈,手指偶然触到了个冰凉柔软的物件,睁眼一看,发觉是个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