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啸回到靶场时,已是陆空离开的当天下午。周正武亲自开车押送他回来,一路上,雷啸都沉默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车门打开时,他机械地迈步下车,动作僵硬得像个被抽走发条的人偶,眼神空洞洞的,仿佛连魂都丢在了禁闭室。
周正武拍了拍他的肩,想说些什么,可雷啸只是木然地点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首长。”周正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靶场的其他人,眼神里带着无声的恳求。但事实上,不用他开口,所有人都明白——此刻的雷啸,表面沉寂,内里却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雷啸走进宿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陆空的铺位——那里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木板,被气窗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得发亮,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动,像是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无声地飘散。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陆空还坐在那儿,像往常一样,从床底抽出那个磨得发亮的马扎,低头缝补着作训裤磨破的边角,针线在他指间穿梭,动作熟练又轻巧,察觉到雷啸的视线,陆空抬起头,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略带责备却又温柔的笑:“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
“雷班长……你……你饿吗?”项北方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像一把钝刀,硬生生割裂了幻觉。雷啸猛地转头,再回头时,那束阳光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漂浮的尘埃,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恍惚。
项北方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要是你饿的话…锅里还有…还有陆班长给你准备的一些饭菜。”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这锅菜热了又热,灶台上的水添了一次又一次,就为了等雷啸回来时,还能尝到那一口熟悉的味道。
雷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冲进伙房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木头锅盖被猛地掀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熟悉的油烟味——那是陆空身上的味道,是靶场日复一日的烟火气。水雾散尽,碗里的午餐肉炖土豆泛着油光,土豆炖得绵软,午餐肉切得厚实,正是他最爱吃的做法。
这一刻,雷啸的防线彻底崩塌了。这一碗菜,是陆空留在这里的最后痕迹。有时候,留下痕迹比彻底消失更残忍——它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个人曾经存在过,关心过,可如今,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巨大的悲恸像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他需要发泄,需要怒吼,需要把心里那把刀捅向某个具象的敌人!锅盖被重重拍回锅上,震得灶台上的碗筷叮当作响,雷啸转身冲回宿舍,一把揪住沈凯阳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他的手臂因愤怒而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如果你不来……班长也不会想到要走!”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眶通红,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所有的痛苦、不甘、愤怒,全都化作了这一句指控,重重砸在沈凯阳身上。
沈凯阳面对暴怒的雷啸,没有丝毫反抗,他的眼前也蒙上一层雾气,直视着雷啸通红的双眼。雷啸的指责虽然偏激,却并非全无道理——如果他不来靶场,如果他不去改变什么,或许一切还能像从前那样继续运转。有时候,维持现状反而比追求更好更可贵,至少不会有人离开。
“这关凯阳哥什么事!”项北方突然冲了上来,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压住雷啸的手臂,硬生生将他的手从沈凯阳衣领上扯开,少年挡在沈凯阳面前,眼中燃烧着罕见的怒火。“陆班长离开的最大原因就是你!”他直视着雷啸,”你比谁都清楚,大家也都明白。要怪罪的话,为什么不先怪你自己?”
靶场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兵,此刻却像棵倔强的小树般挺立在风暴中心,项北方胸口剧烈起伏,却仍一字一句地说完:“陆班长用退伍都换不回你好好当兵的话,他才是真的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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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雷啸踉跄着后退两步,直到撞上桌沿才稳住身形。他从未想过要对项北方动手,此刻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所有人都在这段时间里悄然成长,只有他还固执地蜷缩在过去的泥沼中,在记忆的洞穴里苟延残喘。
“先去吃饭吧,”陈昊宇适时地上前,轻轻握住雷啸的手腕,“再热就不好吃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雷啸任由他牵引着离开房间,背影佝偻得像瞬间老了十岁。陈昊宇能感觉到掌心里雷啸的手腕在微微发抖,那是愤怒退去后留下的空虚与疲惫。伙房里,那碗午餐肉炖土豆还在冒着热气,就像某个永远回不来的人留下的最后温度。
夜幕沉沉地压下来,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粗布。沈凯阳清了清嗓子,提议今后巡山按顺序轮班,一人一天。话音未落,雷啸已经默默起身,作训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洗褪色的青灰。
“从今往后,我一个人巡山。”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山风刮过岩缝的冷冽,“包括白天那次。”
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雷啸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维系着与陆空最后的连结——仿佛只要继续走着那个人走过的路,看着那个人看过的风景,就能在记忆里将他多留一刻。
雷啸走到墙边取手电筒时突然僵住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像是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那根磨得发亮的手电筒把手上,还留着陆空常年握持留下的痕迹。足足五六秒钟,他就这么站着,直到掌门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裤腿。
“走吧。”他终于取下电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掌门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黑亮的眼睛里映着星光。雷啸低头看着这条不知忧愁的军犬,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它是否知道,那个总会偷偷喂它肉的背影,再也不会出现在靶场的晨雾里了。
山风呜咽着掠过崖壁,像谁压抑的抽泣。雷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巡山路上,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蜿蜒的小径。这条路上每一块凸起的石头,每一处转弯的标记,都刻着两个人的记忆。现在,只剩下一串孤独的脚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掌门突然冲到前面,对着远处的灌木丛低吠。雷啸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陆空亲手给他编的应急哨。他的手指抓了个空,这才想起那枚铜哨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永远消失在了靶场的地平线上,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哭,可是此刻,雷啸再也忍不住,他仓皇地扒开灌木丛,冲进那个只有他俩知道的岩石秘密基地,猛地摔坐在石头上,泣不成声。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蟹壳青,雷啸才回了营房。他轻轻带上门,将沾满露水的作训服挂回床边的栏杆。原本对侧的那根会挂着陆空的衣服,现在那里空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将靶场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对雷啸来说,时间似乎永远停在了那个晨雾弥漫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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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掌门在门外扒拉着木门,发出呜呜的声响。他有些恍惚,因为他是从来不会去主动拴住掌门的,向来都是陆空干这件事。雷啸打开门,军犬立刻亲热地扑上来,前爪搭在他胸前,热乎乎的舌头舔着他的下颌。他揉了揉掌门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想起陆空常说的一句话:“狗还真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这么艰苦的靶场,它也能活得自在,不离不弃的。”
可现在,说这句话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军营里永远是这样,有人离开,就有人到来,就像山间的溪流,看似永远在那里,实则每一刻流淌的都是新的水。这一次,靶场迎来了四张新面孔——两个一期士官和两个义务兵,整齐的队列站在营房前,年轻的脸庞上写满青涩与期待。人数之多,不仅是为了补足编制,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新一轮人事变动。
八个人的编制让靶场前所未有地热闹,四组上下铺正好住满,这意味着陆空留下的那张空床终究要迎来新的主人。雷啸二话不说,抱起自己的被褥就挪到了陆空的铺位上,动作干脆得像是早就想好了这个决定。新来的战士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沉默的班长将自己的物品一件件摆上那张空置已久的床铺。
简单的介绍过后,沈凯阳带着新人们熟悉靶场环境。他走在最前面,手指向每一处设施,讲解着每一项注意事项,声音沉稳而清晰。靶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不知何时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掌纹。
陈昊宇慢悠悠地跟在队伍最后,背着手,看着沈凯阳被四个新人簇拥着的背影,嘴角那点不自觉的上扬很快被一种更深的情绪覆盖。营房门口的空地似乎比往常更空旷了些,沈凯阳清晰有力的讲解声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波纹扩散,却让陈昊宇觉得,这靶场核心的热闹仿佛正隔着无形的膜,无法真正触及他。他想起了沈凯阳初来乍到时,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眼神懵懂又好奇的毛头小子。那时,他带着点老兵的优越感。如今角色对调,时光流转,唯一不变的,竟是自己成了那个被锚定在原地的人。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是欣慰于沈凯阳的成长,更是一种目睹伙伴即将远行、而自己注定留守的深切怅惘。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营房敞开的门——那里很快也会空出来。这间屋子,很快又要被一种人声鼎沸之下的、更深沉的空洞感所笼罩。
“解散!先去整理内务。”沈凯阳的声音将陈昊宇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新兵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后,沈凯阳走到陈昊宇身边,两人默契地望向远处被夕阳镀上金边的靶场轮廓。
“讲得很不错啊,老兵。”陈昊宇故意拖长声调,眼里带着惯有的调侃笑意,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
“那还不是因为你教得好啊,军旅诗人。”沈凯阳立刻笑着回敬。
“军旅诗人……”这个曾经让他暗自得意的称号,此刻听来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回忆的气泡,露出里面对过去轻狂的羞赧和对未来重担的惶惑。他尴尬地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显得有些突兀:“呵,可别提了,幼稚。”他用胶鞋碾着地上的石子,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涩:“我可没教你什么真本事……”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光,“都是陆班长教的你。”
陆空的名字一出口,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远处新兵们整理内务时铁床的吱呀声,山风掠过壕沟边缘发出的空洞呜咽,此刻都异常清晰,反衬出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陈昊宇的心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炸开:陆空走了,沈凯阳要走,项北方也终将离开,雷啸……也留不住。那么,留在这片山坳里,守着这一切的,不就只剩下他了吗?这个认知像冰冷的山泉浇遍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在心底最深处,沉甸甸地压下了某种东西——一种名为责任的胚芽,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破土而出。他仿佛看到陆空沉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声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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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陈昊宇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股滞涩的东西强行压下去。他背着手,故意迈开夸张的步子往前走,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强装出来的欢快和自嘲:“嘿!听见没?你们都要走咯!”他停下脚步,回头冲沈凯阳咧了咧嘴,夕阳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靶场这摊子,终于轮到我陈昊宇称大王咯!”
但他的背影在如血的残阳下被拉得老长,摇晃着,透出一种与豪言壮语截然相反的、被遗弃般的脆弱和孤独。那“称大王”的宣言在空旷的靶场上回荡,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无人应答、也无人分享的自问。
沈凯阳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陈昊宇的背影。那背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承载着巨大的落寞与不甘,却又在落寞的边缘,顽强地生长出一种类似守护的雏形。他知道陈昊宇的不甘是真实的,但这份被留下的孤独和随之而来、无声压下的千钧重担,更是真实得刺眼,沉甸甸地压在沈凯阳的心头。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像无数坚韧而温暖的丝线,早已将这个曾经自诩要超然物外的“怪人”,温柔而牢固地拉回了充满温度与责任的人间烟火中,并即将把他推向舞台中央。
远处的山峦彻底模糊在靛青色的夜幕里,营房里传来新兵们初来乍到的、带着点拘谨的说笑声。靶场还是那个靶场,岩石沉默,靶位静立,仿佛亘古不变。只是曾经并肩而立、共享欢笑与艰难的人,终将各奔东西。而留下来的人,将守着这片浸透了泥泞与记忆的土地,守着逝去的荣光与未来的期许,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那道沉默而必须坚韧的桥梁。陈昊宇的身影,最终融入了靶场沉沉的暮霭之中,仿佛一株被风雨催逼着、正努力向大地深处扎下根去的树。
暮色四合,炊烟在靶场上空袅袅升起。雷啸独自在伙房里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脆。虽然自知厨艺平平,但他执意要接手做饭的活计——这方曾经专属于陆空的小天地,他不愿让旁人染指。
八个人的饭菜分量让雷啸有些手忙脚乱。项北方悄悄凑过来,默不作声地开始洗菜切肉。雷啸没有拒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庞忽明忽暗。
“雷班长,”项北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那个……前几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顶撞你。”
雷啸没看他,只是认真地检查的炉灶内的火,送进几根细柴,让火烧得更旺些。“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度压抑后的沙哑,低沉得几乎被火声盖过,“是我…故意找茬。”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个难以启齿的承认,“我知道,凯阳没错。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拧巴得慌,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项北方惊讶地低头,借着火光,他看到雷啸古铜色的脸上,那惯常的暴戾和急躁褪去了,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透明的坦诚。这坦诚,比愤怒更让项北方感到无措。
雷啸终于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项北方年轻而带着一丝倔强的脸上。“北方,”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郑重,“你帮我……给沈凯阳带句话。”
项北方立刻认真地点头:“雷班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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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告诉他,”雷啸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我承认,他是个好兵,是个……优秀的兵。靶场这点活儿,他干得比我强。”他移开视线,继续盯着燃烧的火焰,“我不怪他。从来也没真怪过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起某种勇气,“就是……就是我自己这张老脸,拉不下来,不想亲口跟他说。你替我传了,就行了。”
项北方的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他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带到!”他想了想,看着雷啸落寞的侧影,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近乎天真的笃定:“雷班长,你别难过。陆班长虽然走了,但他肯定希望你好的!你只要……只要你变得特别特别厉害,厉害到陆班长一听你名字就特放心,特骄傲,说不定……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看你了!他肯定舍不得你的!”
雷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后又回味着项北方那质朴却又直接的语言能力,不禁笑了起来。
“北方,”雷啸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长辈的沧桑感,“你是个好孩子。”他侧过脸,认真地看向项北方清澈的眼睛,“好好干,好好珍惜现在。珍惜身边这帮兄弟,珍惜这身军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项北方,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别学我这样。等人都走了,才他妈明白过来,晚了。”
项北方被他话语里深沉的遗憾和痛楚震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起雷啸对自己似乎总是比对沈凯阳和陈昊宇更“宽容”些,即使自己犯错,也极少像吼沈凯阳那样吼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雷班长……我……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好像……好像从来没真的对我发过大火?就算我笨手笨脚搞砸了事,你也……”他想起那次自己差点把枪掉地上,雷啸也只是训斥了一句就伸手扶住了。
雷啸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苦涩,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遥远温情。“因为……”他低下头,“在我像你这么小、这么懵懵懂懂、什么都不会、笨得让人想踹一脚的时候,有个人,也是这么护着我的。”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也没嫌弃我笨,没嫌弃我拖后腿,就那么……护着我,教我,带我往前走。”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坦荡,直直看向项北方,“所以,我他妈这辈子,怎么样也不会去欺负一个……我觉得还是‘弱小’、还需要人护着往前走的人。那……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项北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明白了雷啸眼中的那份“宽容”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对弱小的怜悯,更是一种传承自他人的、刻在骨子里的守护本能。他看着雷啸那张棱角分明、写满风霜却在此刻流露出罕见柔软的脸,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猛地挺直了背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雷班长,”他直视着雷啸的眼睛,“谢谢你护着我。但是……我不弱小。”
这四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靶场夜色中激起清晰的涟漪。项北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纯粹的、宣告般的笃定。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他的成长和力量。
雷啸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身形还带着少年单薄感的士兵,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光芒。那股倔强,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还有那份急于证明自己的渴望……多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