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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山坳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中,霜花凝结在枯草上,在微亮中泛着细碎的银光。陆空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缓得像在拆解一枚哑弹。他站在窗前,望着营房黑洞洞的窗户,那里沉睡着他最割舍不下的人——雷啸紧锁的眉头,沈凯阳欲言又止的眼神,项北方懵懂的表情,陈昊宇复杂的目光,都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夹杂着靶场特有的铁锈味和泥土气息灌入肺中,刺得胸口生疼。那条残腿在寒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没有告别,没有回头,他拖着不便的左腿,一步一步走进浓雾深处,脚步声被潮湿的泥土吸收,仿佛从未存在过。

山路像一条灰白的蛇,蜿蜒着将过往的一切都抛在身后。晨雾打湿了他的春秋常服,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那个绝望的拥抱似乎还残留在身上,滚烫的温度与此刻的寒意形成鲜明温差。每走一步,都像是从血肉里硬生生撕扯开什么。

当看到L师的正门,陆空停下了脚步。这一切曾经是他的整个世界,如今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摸不着,再也回不去了。

门岗的哨兵身姿挺拔,崭新的蓝军装在晨光中亮得刺眼。对方敬礼时,陆空下意识回礼,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带上了靶场特有的松散。哨兵年轻的脸庞上写满陌生,礼貌地请他等候确认。陆空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军装,像一张被岁月漂白的老照片,与周围鲜亮的蓝色格格不入。

“可以进了。”哨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知道空降旅往哪边走吗?”

陆空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知道。”

他迈步走向旅部大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刀尖上。路过的士兵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没有人认得这个瘸腿的老兵,没人知道他曾是这里最耀眼的伞降尖兵。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崭新的水泥路面上,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渐行渐远。

“陆空!”

一声洪亮的呼唤穿透了空降旅清晨的操练声。周正武旅长高大的身影立在旅部门口,军装笔挺,肩章在朝阳下闪着金光。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陆空肩上,力道大得让陆空那条残腿微微发颤。

“好小子!”周旅长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终于舍得回娘家看看了?”他上下打量着陆空,目光在那条不太自然的左腿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气色不错啊!就是晒得跟块炭似的。楚师长前两天还在大会上夸你呢,说靶场收拾得漂亮!你小子,到哪儿都是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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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陆空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跟着周旅长走进办公室,他没有落座,也没有寒暄,而是从贴胸的口袋里,缓缓取出一个折叠得棱角分明的牛皮纸信封,双手平举,递到周正武面前。

“旅长,我是来交这个的。”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汇报训练计划,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周正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那个信封他太熟悉了——每个带兵的人最不愿看到的东西。他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抖:"陆空?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陆空的目光坦然迎上旅长锐利的审视,“我考虑清楚了,申请退伍。”

“放屁!”周正武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咣当跳起,“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我整这出?在靶场待出癔症了?谁准你打退伍报告的?楚师长知道吗?他怎么可能放人!”他一把攥住陆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说!靶场那点破事老子听说了,干得漂亮!楚登科正准备给你们请功!你这时候抽什么风?”

陆空的手臂被掐得生疼,却纹丝不动:“师长那边,我自己去说。旅长,请您按程序收下报告。”

“收个屁!”周正武暴怒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你陆空是什么人?是我空降旅摔打出来的硬骨头!是跳废了腿还能在靶场干出成绩的骨干!现在跟我说退伍?你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你流过的血?对得起……”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痛心,“对得起雷啸那小子吗?他为了你,心甘情愿窝在那个鸟不拉屎的靶场!你走了,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活?”

“雷啸”两个字像子弹般击中陆空的胸口,他喉结剧烈滚动,却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旅长,正是因为雷啸,我才必须走。”

他抬起头,直视周正武发红的眼睛:“雷啸是块好钢,是天生的空降兵!是我拖累了他。我的存在,就是拴住他翅膀的锁链。”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只有我走了,锁链断了,他才能飞起来……”

陆空深吸一口气:“旅长,我陆空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等我走了,求您…把雷啸调回来。回到空降旅,回到他该在的地方。”他的声音哽咽了,“他性子倔,认死理,但他…是最好的兵。”

周正武死死盯着陆空,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作深沉的痛惜,他看到了陆空眼底那份决绝,看到了那份近乎悲壮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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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你……”周旅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报告……先放这儿。但老子告诉你,楚登科那一关,你过不了!他比我还舍不得你!”

陆空轻轻将退伍申请放在办公桌正中央。牛皮纸信封在深色桌面上白得刺眼。他向旅长敬了个最标准的军礼,转身时那条残腿明显跛了一下,但背影依然挺得笔直。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影子孤独地投在空降旅的地板上,与墙上那些跳伞训练的计划表渐行渐远。

接下来的一整天,陆空都堵在楚登科的办公室门口。楚登科显然已经接到了周旅长的“通风报信”,也知道了陆空的目的,他铁了心不见。陆空也不争辩,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走廊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即使天气已经微凉,他的内衬已经因绷着军姿而被浸湿,随着日头渐高,汗水开始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双颊犁出几道清晰的痕迹。长时间的站立让左腿旧伤处传来阵阵酸麻胀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他紧咬着牙关,脸色逐渐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但眼神始终坚定地望着师长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

“陆班长,您要不……”迟桓第三次端着水杯过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陆空轻轻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纹丝未动。走廊的时钟指针走过一个又一个刻度,他的影子从西边慢慢爬到东边,又渐渐拉长变形。来往的参谋干事们放轻了脚步,目光在他挺直的背影上停留,又匆匆移开。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窗棂间抽离,走廊的顶灯亮起。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哐当”一声被猛地拉开,撞在墙上又弹回,发出令人心惊的巨响。

楚登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军装领口大敞,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死死盯着陆空,胸口剧烈起伏。

“滚进来!”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陆空缓缓挪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轻轻带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都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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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楚登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窗外,军营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子。

“为了那点所谓的狗屁‘尊严’,兄弟都不要了?这身军装不要了?”楚登科的声音冷得像冰霜,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周正武说,你觉得你拖累了雷啸?放他娘的屁!当年是谁把你从演习场背下来的?是谁哭着求军医保住你这条腿的?现在你倒要成全他了?”

陆空的指尖微微发抖。他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师长,不是不要……”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是……要不起了。”

楚登科猛地转身,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带起的风掀得哗啦作响,他的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你他妈放——”

“我穿着这身军装,”陆空突然提高声音,又迅速低下去,“却再也不能跟着兄弟们跳伞,不能带队冲锋,甚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腿,“连最基本的训练都完成不了了。”他抬起头,眼眶发红,“师长,您知道那种感觉吗?”

楚登科的拳头砸在办公桌上:“所以你就当逃兵?”

“我不是逃兵!”陆空突然吼了出来,下一秒,他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踉跄了一下,扶住椅背才站稳,“我只是想体面地离开。在变成真正的累赘之前,在…彻底磨灭雷啸的翅膀之前。”

办公室陷入死寂。窗外传来晚点名的口号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你记不记得,当年在朱日和红蓝军对抗演习,是怎么跟我说的?”

陆空的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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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你说,‘只要还能动,空降兵就绝不放弃阵地’。”楚登科的声音突然哑了,“现在你的阵地呢?陆空,你的阵地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我的阵地……”陆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来都不是某个坐标,某块土地,而是这群兄弟。是雷啸,是空降旅,是…您和周旅长这样的长官。而现在,守不住阵地的是我这副残躯,我是时候该走了,我再苟延残喘地浪费着部队的资源,占着名额,才是让更多的阵地在流失。”

楚登科他转身走向办公桌,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窗外,熄灯号的声音隐约传来。他的目光落在陆空脸上,那张曾经意气风发、在演习场上指挥若定的面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长时间的站立和缺水而干裂起皮,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这副模样,哪里还像他记忆中那个在朱日和顶着炮火、浑身浴血却依然嘶吼着坚守阵地的空降兵尖刀?笔尖悬在文件上方,颤抖着,迟迟落不下去。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个个蓝色的漩涡。

“你走了,”楚登科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雷啸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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