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门,孟跃将半干的头发束在方巾中,摇身一变小书生。
她交了入城费,寻了城北去,那边汇聚下九流,较京城其他地方更乱,不过乱也有乱的好处。
只要孟跃出的起银子,没有身份文书,她也能找到地方住一晚。
她躺在床上,被褥散发着霉味,身体叫嚣疲惫,可是精神却很活跃。
她跳湖之时,隐约听见了十六皇子的喊声。
她不知道,十七皇子狡诈,没能带着十六皇子一起去蔷薇园,脑子一转,唤了身边不常露脸的小太监去通知十六皇子,道悦儿来了。
孟跃翻身,盯着陈旧地板上洒落的月斑,有她给穆延的信笺,对方应是有数了。
她要给承元帝一个打压四皇子一派的由头。十七皇子出错,其他势力一定会蜂拥而上,最后各方达成微妙平衡。
十六皇子和顺妃才好过日子。
孟跃宽慰自己,她这样做是一举多得,有利无弊。渐渐地,她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孟跃睡的并不安慰,梦里都是十六皇子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从梦中惊醒,推开窗户后愣了愣,天还未亮。
这个时候,十六皇子应该去上书房了。
春和宫此刻慌乱失措,来往者匆匆,承元帝也去了偏殿,十六皇子的情况不大好,穆延握着他的手,连声道:殿下,殿下,悦儿姑娘没死,悦儿姑娘救起来了,殿下您醒醒啊。”
承元帝步子一顿,不需要询问,不需要盘查,只瞧十六这失了心神的模样,就知晓十六对悦儿是动了心。
十七是否知晓?
承元帝敛目,十七若不知晓,要什么样的宫人没有,偏一定要十六身边的人,他这是刺十六的心。
是日朝堂,数位言官接连参十七皇子逼死宫女,暴虐无道。
七皇子道:“诸位大人,官府查案尚讲究证据,至今未寻着宫女尸首,草草定义十七皇子逼死宫人,是否有失偏颇。”
参十七皇子的言官道:“七殿下,官府查案讲究物证,同样也认可人证,上书房里外都瞧见十七皇子迫害宫人,难道这些人统统说谎?”
“七殿下,宫里水系繁多,汇聚暗河入护城河,寻不着宫人尸首才更令人痛心,长眠水底,令亡者无依。”
“你……”七皇子还欲再言,四皇子出列道:“父皇,十七年少无知,他并不知他一句话对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随口的吓唬被宫人当了真,虽非他所愿,但确确实实酿成祸事,儿臣为他兄长,却疏于管教,儿臣亦有错。”他一撩前摆,跪伏:“儿臣知错,恳请父皇责罚。”
谁也没料到四皇子会认下此事,这反而叫众人不好办。
十一皇子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分明是十七迫害宫女,到四皇子嘴里成吓唬了,定义为年少不知轻重的玩闹。十一皇子不死心看了一眼承元帝,见他父皇神色宁静,他知晓此事到此为止了。
十七皇子的名声太坏,承元帝这个做父皇的也面上无光。
果然,天子下令圈禁十七皇子,限期三年。四皇子七皇子教弟不严,罚俸半年,淑贵妃教子无方,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同日,顺妃觐封顺贵妃,后宫哗然。
数日后穆延出宫回府,正发愁如何寻找悦儿,就被小贼偷了钱袋,他一路追到死胡同。
“把钱袋还给我。”
钱袋从空中飞过,砸入他怀中,“别来无恙。”
破旧帽檐下一张英挺熟悉的脸,冲击穆延的大脑,他几乎失声,“你……”
两人转入一座小院,屋门合上,穆延开口就是:“悦儿姑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十六殿下险些去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孟跃静静听着,穆延心疼十六皇子,对孟跃叹道:“纵使你有难处,你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何必闹这一出。
孟跃抬眸,似笑非笑看着他:“穆伴读,你也出身官家,在宫中伴读多年,我以为你看事情与旁人不同。”
她端起手边粗糙的瓷杯,呷了一口粗茶。
穆延蹙眉,他觉着眼前的女子不同了,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暂时压下这股情绪,琢磨孟跃的话。良久,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人,试探开口:“如今的局面,是不是你早有预料。”
孟跃不语,不疾不徐为自己续茶。
“与其说我预料,不如说是我一力促成。”她端起茶,慢慢品着,由衷道:“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三十文一斤的散茶,与贡茶是云泥之别。”
穆延已经傻了,努力消化信息,下意识去握手边的茶杯,一抬手,茶杯从手中脱落,茶水哗啦啦漫了一地,也浸湿他衣袍。
他慌张起身,看着孟跃那张沉静的脸,哑口无言。
“看起来你需要静静。”孟跃将屋子留给他。
小半个时辰后,孟跃估摸着穆延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才带着一篮香梨进去,穆延唤道:“悦儿姑娘。”
“我姓孟,跳跃的跃。”孟跃垂眸给梨削皮,神情淡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