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是人唯一不靠编号就能活下来的方式。 但在污水城—— 说真话,是一种反抗,是一种活下去的选择。 ** “讲真话的人小组”成立第十三天。 我们用旧纸箱剪出七块演讲牌,每块一米见方。 用废弃的打印纸复印资料,再剪成A4大小,装订成册。 林瑶把这些资料取名为: 《幽灵档案·试刊本》 第一册共收录17个“编号者残存记录”,包括: 被P类放弃的临工母亲; 被Q类关入冷库半年、眼盲一只的仓管; 被Z类“误杀”后复活、但再无身份证的男青年; 被X类消失者亲属匿名回忆、至今未现身的编号者。 我们没有煽情。 只记录时间、编号、职务、事发过程、精神状态、当事人签字。 这是黑厂体制下“活人消除术”的实录。 而我们知道,这册试本发不出去。 因为,它太真了。 ** 但净空知道,哪怕发不出去——也得说出来。 说给“还愿意听的活人”。 所以,他决定—— 在污水城,搞一场真正的演讲。 ** 我们花了三天时间,用废旧木料和水泥砖在污水城中心搭出一个“十字型台子”。 没有灯,没有音响,没有喇叭。 只有一个旧铁桶,倒扣在台面中央,作为演讲台。 那天晚上,下了一点小雨。 但人,全来了。 四十多号人,从不同的铁皮棚、下水井、破仓库里冒出来,围着台子一圈圈站着。 有的穿着编织袋做的外套,有的披着旧化纤毯子,有人赤脚,有人还带着残废手套。 没有掌声,没有口号,只有一圈沉默的眼神。 ** 我走上台,把《幽灵档案》放在铁桶上。 我开口。 声音有点颤,但很快稳住: “我叫净空。ZX03。” “我不是疯子,也不是死人。” “我逃出来了,但我知道——你们也都逃过。” “你们不是没人,是被编号成‘没人’。” 台下一阵低语。 我继续: “我们在晨丰厂、在晨峰劳务、在南境各个电子点、废料车间、黑屋冷库里待过。” “你们签过那张合同——‘如遇操作异常,单位保留处置权’。” “你们被逼写过‘感恩信’,说自己愿为企业牺牲。” “你们看着同伴跳楼、失踪、疯掉,被写进‘工伤自弃表’。” “你们哭过、吼过、跪过、求过——没人听。” “现在你们听我说。” 我高高举起那本《幽灵档案》: “我们不是逃出来的。” “我们是——活下来的。” 这一刻,全场静默。 我一字一句: “编号不是我们名字。” “我们不是Z,不是Q,不是P,也不是X。” “我们有脸,有手,有血,有名字。” “我叫净空。” “你们叫——自己。” ** 台下,有人第一个鼓起掌。 是X109。 他那晚第一次开口:“我叫方昌。” 随后,P172说:“我叫杜铁生。” Q08举起手,用破锈喇叭哑着嗓子喊:“林晓青。” 一个又一个人喊出自己名字。 那声音像从铁皮下拔出来的钉子,钉进黑夜。 ** 我大声问他们: “我们现在是什么人?” 他们齐声: “讲真话的人!” ** 林瑶在后方录下了全程。 她没有修剪、没有配乐,只加了一个片头: “编号档案·第一集:我们是谁。” 她将视频剪成五段,匿名发布至海外多个公益平台。 不到48小时—— 被转发近20万次,评论超过五千条。 “这是中国底层工人的墓志铭。” “看完视频我哭了,我爸也在厂里上过五年夜班。” “他们不是活着,他们是逃过活埋。” 而后—— 全部下架。 所有平台都显示: “因违反本地规定,视频已被屏蔽。” 而我,在第三天被列入晨丰集团“协查名单”。 公告中写: “刘辉(真名不详),曾冒用身份进入厂区,扰乱秩序、传播不实信息、危害员工心理安全。” 我看着这份公告,笑了。 林瑶问:“你怕吗?” 我说:“我怕了这么久,没用。” “这次,我试试让他们怕。” ** 那天夜里,我在污水城台上挂起一条布幅: “我们不是沉默的编号。” “我们,是名字。” ** 第三天,一队陌生人出现在棚区外围。 我知道——厂方,开始找上门了。 可我这次,不打算躲。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