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笔她都记着呢，回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必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姜姒尚未从门栓上拿开的手指颤了颤。 脚步声渐起。 她突然记起了之前冯管家说的，府里房间不多，能睡人的更是少，她把人赶走了，他不会又跑去她白日里看到的那间书房去睡吧？ 门外又是一阵轻咳声传来，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姜姒低声喃喃了一句，将放下的门栓又拿到了一边。 还未等她开口将人唤住，面前的木门忽而被人从外打开。 “就知道表妹心疼我。”青年轻声喟叹。 所以阿木扎根据之前的方子删删改改，又加了几味蛊虫磨成的粉，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解药, 令林将军派过来的几位大夫像看宝贝似的一个个将少年围住, 满脸惊奇地感叹—— 让少年眼角眉梢都泛起了骄傲。 而当这边需要人手去配制药材时，大夫们闻声而动, 便又一个个赶回了府里。 不知是不是阿木扎的恶趣味还是什么，将药方里的黄连生生多加了三成, 一本正经道：“良药苦口。” 裴珏倒是仿佛接受良好的样子，只是在她又一次半勺半勺地喂药时，极其自然地说表妹端药碗端这么久怕是手酸, 还是给我罢，而后接过了药汤一饮而尽。 男子汉大丈夫, 怕什么苦？ 早已恢复正常体温的青年, 手指一如既往泛着丝如玉的微凉，揽住欲逃的她, 指腹轻轻擦了擦她的唇角, 含笑问： 似乎只要她回答得不好，便要继续, 禁锢在腰间的那只手掌压迫力十足。 姜姒“忍气吞声”地转移了话题，心底却悄悄地又给他记了一笔。 …… 被临危任命的裴珏在尚且生病之时都整日为公务奔波，这下痊愈后更是忙到脚不沾地，书房的烛火经常亮到三更半夜。 譬如她之前在城外瞧见的那些挑着瓜果蔬菜的他城百姓。 而秩序一混乱，最先受到影响的，便是衣食住行里的“食”。 其他城里的百姓也瞧得明白，若是未阳城倒下了，下一座失陷的城池也许就轮到了他们世代生存的地方，唇亡齿寒。 只要挑着担子、拉着板车走上一两个时辰，既能帮到一些未阳城里的人，又能多赚一些银钱，何乐而不为呢？ 姜姒听下人们说起的时候也很感慨。 比如…… 而且消息传出多日，莫说坐镇青州的林将军，便是远在上京的圣上也应该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怎么如今却一点儿动静也无？ 姜姒眸中更是不解。 这所谓的时机，难道还要去求一个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不成？ 姜姒的目光落在那格外醒目的四个字上，惊疑不定。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至少对于姜姒来说是这样。 边关生乱，圣人不贤，触怒上苍，应诏罪己。 这是何人故意放出的消息？ 可百姓们哪管这个？ 这么多年，和陇西虽大小冲突不断，但基本都是大晋占了上风，足以证明青州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被蛮子压着打的憋屈时候，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怒老天爷了呗！” “就是就是！老天爷喜怒难测的，那谁犯了错就应该认错，违背天意可是要天打雷劈的！不然那谁怎么病得快要死掉了哦？肯定是遭雷劈了嘛！” 当她再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天意”两个字时，几乎以为是什么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多年前如此，多年后依旧如此。 且雪上加霜的是，不知 人心惶惶之余，有人便说：这么个死不足惜的叛徒，就是那个谁从上京拨过来的，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啧！ 而就在人人自危之时，一向在朝堂上十分低调的太子殿下，推拒再三后，终应百官之请暂理朝政。 泰山祭天，焚香罪己。 特别是在泰山祭天的翌日，就传出城军将越过边境线踏足大晋国土的陇西军一网打尽的喜讯，更是让人闻之扬眉吐气。 之后，据传太子殿下得知青州有难，极为忧心，恨不能亲临战场，但无奈国事繁忙，只能委派亲信代为前往，以振军心。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很难让人不怀疑。 姜姒推开门，快步走到桌案前，神色不善地一把按住了正在批复公文的青年的手。 她用的力气大了些，青年握笔的手腕一动，笔尖上凝聚的墨汁便甩落了几滴到她的手背上，顺着肌肤的纹路晕开了一片，殷红如血。 裴珏不语，轻轻放下毛笔，揽了她坐到他的膝上，托起她的手，拿过一旁的巾帕为她擦掉那些墨汁。 “怎么不说话？”她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