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下心里的酸涩，随意看了眼裴均身后，发现挂着幅画眉的工笔画，两只画眉在梨花里嬉戏。 不等公公回应，她又说：“画的真好啊，爸爸。不过鸟的嘴尖角度画错了，还有梨花花瓣外面一圈可以用钛白加深，背景偏黄。嗯——还是不够大胆呀，所以这个花瓣有一点点和背景色相融了。” “要不要看看我收藏的画？”裴均站起身，破天荒来了这么一句。 公公领她到了另一个房间，是个收藏室。和博物馆似的，玻璃罩里陈列着些书法和画作，攻玉的美术鉴赏早在大学之后就抛得一干二净，只能走马观灯地欣赏着——唉，毕竟不是她的东西嘛。 裴均瞟了一眼，语气变差了一些：“这是文裕的妈送的画。” 话音未落，裴均的脸色拉下来些，这些画让他想到了前妻，是他刻意去遗忘的东西。他和她已经分离许多年了，说句难听的，他甚至不太记得她的长相了。 从校园走上婚姻殿堂，那时候两个人都稚嫩、懵懂，明明不合适的两个人却偏偏要凑到一起。 想到这里，他又瞅了眼正兴致勃勃赏画的攻玉。 裴均厌恶这种情绪失控的观感，他把错误怪罪在儿媳身上，都是她，一意孤行地勾引自己。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了。他在理智上已经考虑了许多问题，甚至有和儿子摊牌的备选项。 荒谬！裴均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在思忖着这样不可能的事情。 “这幅画很漂亮，爸爸，我可以试着临摹一下吗，我刚刚看到那边有画具。”攻玉在一幅灯罩画前顿住，她指着灯上的鹤说道。 （ps:鹤被视为父子关系的至高象征，源自《周易》“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的意象。） 攻玉一旦专心起来就很容易进入心流，工笔画描线要一气呵成不能断，她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就给了裴均可乘之机，他得以毫无遮掩地盯着儿媳。 大概是十八年前，裴均那时候就和妻子分居了，裴文裕的时间会被拆分成两段，一段给爸爸，一段给妈妈。 裴均想到有一天，一个非常寻常的下午，或许这件事没有人会记得了，只有他还会偶尔拿出来复盘。那种情感余毒未消，是一个小小的病灶，至今仍然存在。或许有心接触，哪怕有点耐心，它终于有一天会消失的。 但是他狠狠地骂了儿子。 为什么裴文裕会这么钟情于她，裴均沉思起来，她究竟有什么魔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