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历时一旬,首叁日把人数均分作六组,每天分上、下午合共六场混战,每场仅留下叁十人编成小队,在第四天再度对阵,余者晋级生死斗。 “锵——” 百草堂堂主见状,不禁笑骂一声:“年轻人心气高,竟不待左盟主说开始就动手了。” 两人寒暄几番,默契地把目光投到比武台上。 首叁日的赛事仅会留下一百八十人,各场的胜者将结成队友,于第四天组队与敌阵对战,同队者需合作取胜,每把敌方一人打下擂台者得一分,时限内己方存活者多之一方为胜。 此后数日便正式踏入生死斗,先上台者需接受各方挑战,直至留下的最后一人,当即成为榜首。 沐攸宁以沐瑶宫弟子的身份参赛,被安排了在次日的下午场。 但见沐攸宁两手撑在阶梯观赛,身前便是石栏,距离武台极近,略一抬首,鼻尖就险要擦过前方男子的后背。 “陈师兄!当心前方!” 陈胜凝神出剑,他的两位师弟自觉作盾,以身护他,叁人背向对方围成一圈,各自专心迎击眼前的敌人。 武林大会乃高手云集之地,江湖上武学各异,相生相克,本就没有高低之分,然武者慕强,这才渐渐有了由头让他们一较高下。 沐攸宁看得认真,一时不察,被身旁的人狠狠地撞了下,整个人向前倾倒,她哎唷一声,急忙抓住栏杆,恰巧身前扑来一阵轻柔的剑风抵在她正额,她借风后仰稳住平衡,望向前方。 流云四散,人影飞动,刺耳的金属声与灰黄的尘沙混杂在一起,模糊掉五感。陈胜揉了揉眼,睁眼看去,少女的容貌却依旧清晰,他内心暗喜,未忘初衷,在分神之际还能击倒两人,手中的剑使得愈来愈顺,余光瞥见沐攸宁仍在看他,不禁挺直脊背。 对,生死斗! 若能在百招内击败盟主即可成为新一代武林盟主,若否,也将被详录在江湖排行榜,名动天下。 陈胜颌首出剑,剑气如风樯阵马,杀意陡生,重重压在对方身上,与迎面袭来的杀气互相对抗角力。 陈胜闻言一顿,眼前所视之物竟再又模糊起来,他以手背快速抹过眼睛,想要专心战斗,却无法驱去脑海中翻腾的记忆。 同心门并非什么有名的门派,连同陈胜在内上下仅有十余人。与其说是门派,其实只是师父和师伯在大旱时发善心养在膝下的一些孤儿,教了些武艺,门内弟子一同习武长大,亲如手足。 次年武林大会,同心门一行人抵达云州参赛,陈胜跟在师父身后,听他语重心长地道能与武林中各门各派的人切磋已是难求的机会,让几人好好观摩学习。 陈胜那时年纪还小,随师父师伯在场边观战,身边都是些大门派,尽管如此,仍能听到不绝的夸奖之声,对台上那位少年天才寄予厚望。 直到另一位与二师兄年纪相彷的少年上台,手执玉扇,礼貌地向二师兄抱拳躬身道:“多有得罪。” 场外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不禁轻视起来。然未待他们看清,陈胜的二师兄已面露苦色,细看之下颈脖被黄沙紧缠,周遭的空气似有生命般流动,时而化成一根细长的软鞭,时而筑出一道透薄的沙墙,前所未闻,诡谲至极,二师兄眼见全无还手之力,选择了弃剑投降。 比武本讲求愿赌服输,可少年天才一人足矣,忽然又冒出另一个,所使的手段让人摸不着头脑,如何让人信服这赛果? 恰逢此时,场外起了骚动,少年天才两眼通红,仿若溢血,不论言词或行径俱状似失心疯,口齿不清,神态癫狂,手握利剑乱舞,狠狠地刺向身边的人,场面顿时乱成一片。 然而不待他们有所动作,广场内愈来愈多的人有同样征状,拿着武器互相攻击,杀得眼红,百草堂堂主原还能指挥弟子为人治疗,未几连堂下弟子也有症状,他瞪圆双目,疾步奔向最先倒地那几人,尚来不及一一细探,失神之际竟已将猜测说了出口。 不过瞬息,百草堂堂主就变了个样,他不敢细想竟有人胆大如此,会在武林大会上投蛊,剎那间神色 此蛊无救。 他未再去救人。 陈胜站在师伯身后,师伯反应得快,以身护住几个小辈,陈胜面如死灰,一动未动,望着二师兄的剑迅疾如雷,轻晃几下,师伯就再也无法说话。 赵清絃立在正中,紧盯着百草堂堂主,片刻单手结印,低声诵唱,几度展扇比划,与他那张悠闲的脸相比,周遭宛如炼狱。 众人不知赵清絃所诵的咒言为何,又是凭什么准则挑人,包括陈胜在内,被留下的人只有无能为力。 一个又一个被操控心思的人神识渐明,方才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中,众人表现不一,大有受辱自戕,亦有反应过来互相攻击。 陈胜无法喘息,胸口像被黄沙堵住,堆积住无法缓解的屈辱。 那终究不是一场梦。 他宁可不当什么少年天才。 此生唯盼能得师门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