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陈冬总是在院里碰见这小胖子。 陈冬淡淡扫了眼，提着菜篮朝外走去。 “你玩吧，”陈冬脚步未停，眼眸弯出个疏离的弧度：“我还要做饭。” 嫂子今天突然想吃荔枝。陈冬走了许久的路，才找到家卖荔枝的水果摊。 “王宇浩，把小汽车还给我吧，你说过只玩一会儿的。” 许童孤伶伶地立在他们身后，手指无措地捏着衣角，声音焦躁：“天都黑了，我该回家了。” “你爱惜点啊，撞坏了咋办，这还是新买的呢。”他眼眶通红一片，眼巴巴盯着那辆小车，嘴唇蠕动着。 这次，许童没再像往常一般凑上前，垂着脑袋立在一旁，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 王宇浩抬了头，手里仍捏着遥控器，眼睛斜斜地向她看来：“你谁啊？” 声音透过夜色，回荡在寂静的家属院半空。 “把玩具还给许童，”陈冬抽出菜篮里的大葱，遥遥指着他：“不然让你妈揍你。” 路过许童时，还狠狠瞪他一眼。 陈冬重新把大葱塞进菜篮里挎好，神色平静地往居民楼方向走。 陈冬终于停下步子，瞥他一眼：“你哭什么。” “既然这么宝贝，干嘛要把东西借给别人。”她瞧着许童委屈巴巴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这么大个儿，还叫别人把你欺负成这样，饭白吃了？” 他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流，肩膀都微微颤抖着，伤心极了。 许童一下便不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真能修好吗？” “要大白兔的，知道吗。” 晚上，陈冬收拾完饭桌，没急着回地下室。拿着小车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用打湿的纸巾擦拭着。 “许童的。”陈冬咬着荔枝，把晚上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陈冬动作一顿。 “嗯。”她鼻端应了声，半垂着眼睫，从笔筒抽出支黑色记号笔，在小汽车上一笔笔涂画起来。 她把笔盖回去，盯着小车看了好一会儿。 又搂着车，踌躇地抬头望她一眼，小声问：“我以后能来找你玩不？” “嗯。” 因为这事，陈冬算是彻底把王宇浩给得罪了。 不过也只敢动动嘴皮子。 ……原本是不该发生什么冲突的。 他是家属院里玩具最多的小孩。陈冬有时觉得，哪怕许童要天上的星星，他爷爷也能想方设法给他弄来几颗。 铁门哐啷闭合。 他手指从包里摸出把糖丸，递到陈冬手上，一双眼睛弯成条细缝：“水果味的。” 两人走到院门口，正巧撞见了王宇浩一群人。 不知道哪儿新学来的词。 回过头，就瞧见许童半个身子都藏在她身后，瞪着双眼，口中大喊：“不许你骂陈冬！” 她比王宇浩大上两三岁，个子已长得很高，身上又透出些成年人的稳重成熟，王宇浩倒不敢把她如何。 许童一扭头，发现陈冬已走出十几步远，眼见就要跨出院门。 王宇浩这下来了劲儿，冲上前就搡了许童一把：“来啊，你打我啊？整天就爱跟女生玩，跟在她屁股后面做哈巴狗，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 “哈巴狗，哈巴狗！”王宇浩嬉皮笑脸地围着许童叫道，还像小狗似的吐着舌头喘了几声。 啪啪啪。 许童反倒哭得最大声，嚎叫着，转着圈扫射着他们：“我不是——” 许童哭声戛然而止，鼻涕还挂在嘴边，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玩具枪。 编织菜篮凌空打着旋儿飞来，不轻不重撞在王宇浩胸前，砸得他脚下一趔，一屁股坐在地上。 编织菜篮材质较软，打在身上并不算疼。 陈冬拎着他的衣领，喘息着：“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她这才起身，拍干净菜篮的灰，把散碎的发丝别在耳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平静。 俩人无声地对视半晌，许童大声喊道：“我不是哈巴狗！” 陈冬莫名地点点头，问他：“你走不走？” 他见天地在太阳底下撒欢，整人晒得黢黑，又生得胖，哭起来丑得要命。脸盘子像个荞麦馒头似的，晶亮地反着光。 淡蓝色手帕在许童眼前晃悠，那道冷淡的声音如轻柔的晚风拂过耳畔，瞬间令他止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