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冬饥肠辘辘地醒来,日头已然高悬在头顶。 薄薄的烟雾笼罩着村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烟气与米饭的清香。 远远地,瞧见那扇熟悉的院儿门。 那如踩着轻风奔跑的步伐渐渐迟缓起来,在院儿门前停滞片刻,而后一步步慢慢挪动着,轻悄悄地迈过门槛,落进院儿中。 有人抬头乜她一眼,视线又迅速地移开来,嘻嘻哈哈地与旁人闹作一团,腻着油渍的碗筷被她按进刺骨的井水中。 陈冬一时间生出种局促感,踌躇着走了两步,而后沉默着,坐在了堂屋外,低矮的台阶上。 陈冬偏过头,视线往屋内钻去。 她的父亲坐在他旁侧。衣裳熨得笔挺,袖口下隐隐露出支镶着金边的手表,泛着冷光。 他短暂地与陈冬对视一瞬,眼角的皱纹爬满面颊,削薄的唇线弯出个苦涩的弧度: 陈广生闻言,连忙把手中端着的纸杯搁在桌上:“哥,那哪儿能让你出钱?学费你不用操心,我每个月还要出一百块生活费。她这么大了,啥活儿不能自己干?也就多添双筷子的事儿,行不?” “那就一百五。”陈广生利落地打断他的话:“放心吧,决不会饿着她。” 陈广生忙不迭地点头:“我懂得。” 陈冬一动不动坐在石阶上,低垂着脑袋,直直盯着地面上一道水泥开裂的缝隙。 她连忙起身,回过头,瞧见陈广生和陈玉林正立在她身后。 说完,也不待她回应,偏过头冲屋中喊:“叔,那我就先走了。” 陈冬急急退到一边,瞧着他招呼上妻儿,一家三口迈过院门,很快便没了影。 陈玉林笑眯眯地弯着眼,和颜悦色地说道:“去把东西拾掇拾掇,下午带你进城。” 她瞧见陈玉林将一位烫着小卷头的中年女人拉到一旁,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 大片的霜冻土地沉默着,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你们陈家长辈怎么当的?就逮着咱家可劲儿欺负?好事轮不到咱们,脏活累活全往咱家塞!” “广生广生的,你俩有啥关系?咱俩结婚的时候他面儿都没露,穷得连个份子都随不上,现在混好了想起来让咱俩帮忙养闺女了?” 啪。 “我发现你这死娘们儿真是欠打!头发长见识短!都是亲戚,人家有难处,帮帮忙怎么了?老陈家的事也轮得到你插嘴?” 两道身影撕撕扯扯地纠缠在一起。 “离就离,老子早他妈过够了!” 沉默的死寂,笼罩着整片乡野。 她偏过头,目光顺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土地向前延伸。 “走快点!” 陈冬连忙小跑着上前。背上的书包晃动着,编织袋拖行在地面,发出刺刺啦啦的声响。 于是她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换乘了摇摇晃晃的公交,最后立在了大巴车窄长的过道上,同样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