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金属表面反射过来的,明晃晃砸在地上,把城市边缘这片市集烤得发白。
空气中有一股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阿多尼斯站在一块地砖边缘,脸上没什么表情,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适应不了这边刺眼的光。
他的衬衫是订制的,熨得笔挺,雪白的布料在阳光下反光,几乎晃人眼。他的头发也是白的,像丝线柔顺地垂下来,遮住外耳廓。
他逃了出来。
父亲吩咐管家一早把他带去会所,说要跟巴尔克一起出席生日宴——实际上是替巴尔克撑场。他从宴会厅的后门离开,坐车坐到城西,又走了几条巷子,才鬼使神差地进了这条市集。
他不打算回去。
就在他犹豫要去哪儿躲太阳时,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个蹲在垃圾桶边翻金属废料堆的小孩,脸晒得通红,头发是浅浅的金色,被汗黏成几撮贴在额上。
他的衬衣是拼色布料缝的,一只袖子明显比另一只短,裤脚用塑料绳打了个结,鞋后跟都塌了。
他嘴里咬着一截糖棍,察觉到目光后,抬起头,视线与阿多尼斯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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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一双眼睛绿得像雨后的森林,带着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打量。
“有事吗?”他开口,声音沙哑,又带点懒洋洋的吊儿郎当,“你是走丢了?还是被绑票了?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要收费。”
阿多尼斯皱了下眉。
“我不需要你。”
“哇,口气真大。”对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那你站在我们地盘上干嘛?”
“你们?”
“我兄弟他们在那边捡瓶子。”他朝一个摊位后的角落努努嘴,又看了阿多尼斯一眼,“放心吧,我不打劫。你长得好看,我可以给你打折。”
“你叫什么名字?”
“我?时文柏。”
阿多尼斯从裤袋里摸出一个金属糖罐,拧开,捻出一颗被彩色糖纸包裹的糖果递过去。
时文柏挑了下眉,接过糖,翻来覆去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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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什么意思?你想收买我?”
“不是。”阿多尼斯语气平静,“我是在考虑……要不要雇你当我的城市向导。”
“我才不想当什么狗屁向导。”
“你不是说带我出去要收费?”阿多尼斯抬起下巴,看起来像是在宣判而不是提议,“那带我逛一圈也可以。我付钱,糖先给你。”
时文柏叼着糖,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要是想卖,刚刚就不会提醒我‘要收费’。”
“……呦。”时文柏咧嘴一笑,眼睛眯起来,“行吧,小少爷,给你个本地通待遇,收你半价。”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市集深处。
前一秒还只是铁皮棚子和小推车,下一秒就像突然跌进另一个世界。
吵闹的音浪、蒸腾的热气、人群的摩擦感扑面而来。
街道狭窄得只能侧身挤过,脚下的砖石早被踩碎,缝里长出些灰绿色的植物,像是也想找条路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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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别踩右边。”时文柏突然伸手拽住他胳膊,把他从一块地砖上拉开,“那儿是个下水口,昨天下过雨,你一脚下去就能滑个狗吃屎。”
阿多尼斯被拖得踉跄半步。他看了一眼那块湿漉漉的油渍地,蹙眉没说话。
棚子变矮了,光线也变得模糊。
头顶横着拉了一排排旧帆布,有些破了洞,阳光就从那些口子漏下来,像一块块不规则的补丁,斑驳地贴在人身上。
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金属掉地的脆响,有人吵了几句什么。
“你确定这不是哪种非法集市?”阿多尼斯低声问。
“这里最合法了,”时文柏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咬着糖棍,“收租的是警局局长的亲戚。”
他继续往前走,掀开一块垂下来的挡布,像是穿过了另一层壳。
墙面上贴着褪色的宣传纸,已经看不清内容,只剩下层层叠叠的黏痕。
狭窄的街道被摊位占掉了一大半。
有人在卖金属零件,铺在摊布上闪着光;有几个孩子围着一个铁桶蹲着,用削尖的木棍子捞糖水煮过的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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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再往左,是个专门卖旧电器的男人,他正和顾客商量着维修的价格,双手灵巧地使用工具。
这些摊位上售卖的东西都没有标价格,阿多尼斯不太明白买卖的逻辑。
有个摊主试图拉住他,他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立刻松了手,转身去拉别人。
“喏。”时文柏从一旁小摊子上端来两个塑料杯,一杯乌梅汁,一杯西柚茶,“左边这个不太甜,你喝这个吧。”
“我没说我口味清淡。”
“你的配色看着挺清淡的。”时文柏开了个玩笑,“随便选一杯吧,我反正是喜欢西柚的。”
阿多尼斯接过西柚茶,低头尝了一口。
是酸的,甚至带点涩。
他怀疑时文柏在骗他。
但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停下。
茶水的味道确实不讨喜,酸涩得像刚剥开的柚子皮,带着点凉气,喝下去有种像是在嗓子里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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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他皱了皱眉,又抿了一小口。
“你还挺能喝的。”时文柏笑着凑近看,“我弟第一次喝这个酸得在地上打滚。”
阿多尼斯咽下那一口,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他现在确定——时文柏是在骗他。
“我要喝乌梅汁。”他说,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把那杯西柚茶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