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一道阴煞之气从后袭来,仿佛一只鬼爪向姜洄抓去。 心魔惊骇退避,目光戒备地盯着姜洄手中的酒壶,他闻到了巫圣的气息。 而拦在他身前的男子同样令他震骇。 谁也没有将这出身低微的奴隶看在眼里,也没有人将那个柔弱的少女视作威胁,直到这天地因他们二人而风云色变,乾坤易数。 他愤怒地向姜洄发起进攻,却被祁桓逼退在祭坛之外。与高襄王对阵,他不敢轻敌,而他又低估了祁桓,因此这道分身的力量竟无法越过祁桓的阻拦,反而被他彻底压制。 她可以安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心魔见状大惊失色,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无论如何不可能战胜眼前的阻碍,顿时心生一念,咬牙迎向了祁桓的攻击。 祁桓发出一声闷哼,双目如被冰锥刺入,寒意自眼中蔓延开来,几乎冻结了他的神智和血液。 “祁桓!”姜洄手中一颤,血字符文顿时失去了巫术的维系,化为血雨洒落一地。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不绝,冷笑着撕开他心底的疮疤,让他在意识的深渊中反复地经历那些最沉痛的往事,意图击溃他的意志,吞噬他的神识。 心魔本只是想夺舍祁桓的肉身,从而杀死姜洄,阻止她封禁天眼。但侵入之后,他才发现,还有更多的惊喜。 只是祁桓的意志力也坚如铜墙铁壁,不能直接侵入,便只能勾动他生出心魔。 ——这世间何人何物何事,让你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扑向了祁桓,在天崩地陷的那一刻紧紧抱住了他。 巨大的地下宫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滚烫的气焰自地下深处喷涌而出,有一道纤长的影子散发着耀眼的红光,挣脱了钉在身上的那把神剑,怒啸着膨胀身躯,从长蛇化为巨龙。 巨蛇一怔,红玉般的竖瞳倒映出那道纯白而神圣的身影。 “是她救了你,她是烛幽。”洞玄巫圣轻轻拂袖,一道轻风托着二人缓缓落于地心祭坛。 巨蛇化为人形,美艳不可方物,一双妩媚风流的眼静静凝视着洞玄巫圣。那是穿越了千年的凝视,这个将她们困了千载春秋的囚笼,直到今日,终于被打开了。 烛九阴看向姜洄,她知道她。 当日徐恕遮掩了真身,来到烛龙洞与她谈判,以推翻武朝的目标,换取她的合作,而第一件事,便是活捉姜洄。 烛九阴不会怀疑洞玄巫圣的话,因此她对姜洄说道:“既是你救了我,我便履行誓言,为你做三件事。” 姜洄见过苏淮瑛的下场,被心魔附体丧失了神智,奋力抵抗也无济于事,那个骄傲的贵公子不愿沦为心魔的奴隶,选择以人的方式死去。 “洞玄巫圣!”姜洄脸色苍白,仰起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白衣女子,“你一定知道如何驱除魔气!” 任何人看到她都会迷失在那双眼眸之中,却忘了她到底生了什么模样,如同高坐云端的神明模糊了面容,只留给信徒无限遐想的轮廓。 清冷而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烛幽的影子……” “你不该在这里,烛幽之火,只是让你‘看见’,不是让你‘改变’。提灯夜行者,必迷失于黑暗。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放下对过去的执念吧。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洞玄巫圣淡淡说道:“多数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但烛幽可以。只是……有选择,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会永远沉浸在选择错误的惊惧之中。烛幽,你已经迷失在虚妄之中了……这不是你的世界,维系这个连接的每一刻,都在燃烧着你的神魂。斩断过往,立刻回去,不要与这里的人有牵扯,你已经因他而失控了。” 回还 上 姜洄一喜,便要举刀划破自己的手,但却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手腕。看见了祁桓幽暗的双眸。 “我……”姜洄张开了口,却说不出话。 但是祁桓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祁桓的声音极轻,强抑着因恐惧而起的轻颤。 “祁桓……”姜洄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她哽咽着说道,“你听我的话,喝下我的血,驱散你体内的魔气,否则它会吞噬你的意识……” 但它做了那么多,都不及姜洄一句话。 “姜洄……你从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我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终于懂了……”祁桓苦涩一笑,“因为你从没有想过留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于你而言,世上一切,包括我在内,都只是梦中过客。” 她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来,无论她多么贪恋这个世界的温暖,但那只是一场清醒梦,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她。 祁桓冰冷的指尖轻触她潮湿的眼角,“其实我知道,与我成亲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你……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如果你不能留下来……”漆黑的眼藏着沉重的悲伤,正将他一点点地拖入深渊,“那让我去你的世界,好不好?” 心魔在他脑海中揭开了一道道疮疤,十几年来的生离死别、凌辱折磨,都无法让他动摇万分。他早已习惯了黑夜,是姜洄让他看到了第一缕光明。 不要将他推回深渊之下。 泪水滑落,她颤声说道:“祁桓……我来自三年后……” “在我的世界……我没有救过你。你独自一人行走于黑暗之中,我们是敌人,因为你帮蔡雍杀了我的父亲,所以我想杀了你,为我的父亲报仇。” 是未来的他,是伤害过姜洄的他。 “我从苏府带走你,便是不怀好意,我只想利用你,让你成为我的棋子。” “好好地爱她吧,她会对你很好很好……” 祁桓痛极反笑,笑声沙哑而破碎。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烫进了祁桓的掌心。 其实父亲死后,她过着的便一直是这样孑然孤单的日子,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