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道身影率先一步掠出,挡在了苏妙仪身前,接下了那道攻击。 对付一个凡人,徐恕并未使出全力,而且这只是一个警告,因此他也未真正瞄准苏妙仪,却没想到,吊出了一只大老虎。 “修彧……” 修彧微微侧身,看向苏妙仪,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修彧的修为原相当于人族的一品巅峰,但是当年为杀高襄王,身受重伤,又遭苏淮瑛暗算,不得已断尾而逃,如今修为跌落至一二品之间,与徐恕交手,胜负犹未可知。 徐恕意识到这一点,缓缓皱起了眉头。 修彧眼神一动,刚要点头,便听到苏妙仪急道:“我不走!我要和姜洄在一起!” 修彧攥紧双拳,半晌苦笑了一声,对徐恕说道:“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听她的。” 修彧深吸一口气,妖力鼓荡,白衣黑发,无风自扬,面容深邃俊美,身形高大挺拔,如巍巍雪山,昂然独立。 杀姜晟,报父仇,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身为苏家嫡女的她,与妖族私通有染,将要面对多么严厉的苛责。 她知道,也不在乎。 当日拼着重伤杀死姜晟后,苏淮瑛坐收渔利要杀他,告诉他那是苏妙仪的意思。 ——你的存在是苏家的耻辱,与妖相恋只会为苏家招来灾祸,妙仪是娇贵无比的苏家嫡女,怎么可能跟你去南荒? 修彧不愿意相信苏妙仪的背叛,直到听说她要远嫁恭国,他才按捺不住伤势未愈就出关抢亲。 他也终于知道,苏妙仪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她既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未曾嫌弃他是妖。 修彧不敢想象,自己闭关的这一年多里,她在家中承受了多少冷眼与唾骂…… 她因为他失去了依靠,他也会是她的依靠。 修彧没有犹豫,果断地出手攻向徐恕。他深知这一品异士手段诡谲,一出手便用尽全力,只求速战速决。 眼看程锦年要带走姜洄,徐恕皱眉冷哼一声,避开了修彧的攻击,双手迅速结印,眼神凛然。 姜洄愕然看着出现的身影——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猫,与修彧有七八分的相似,随着身影的靠近,它慢慢褪去了妖身,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俊秀男童。 团团就是妖胎…… 她就是王府后院的马车处看到的小猫。 修彧在看到那妖童出现时,也从血脉上感应到了对方的身份。他睚眦欲裂怒视徐恕:“你竟敢将他炼成灵宠!” 瑛招临死前将所有的妖力给了腹中幼子,他的资质甚至比修彧更强三分,而徐恕这三年来让它吸收了所有妖力,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突破化形期,甚至修为突飞猛进,实力堪比三品异士。 得徐恕授意,修明面无表情地对程锦年发起进攻,程锦年率十人小队,虽然不落下风,却也难以战胜对方。 她想到的是那只爱撒娇又护着她的小猫,它总是用脑袋蹭她的掌心,依赖地蜷缩在她身旁睡觉,与叶子争宠,与祁桓争宠…… 她深吸一口气,将箭矢瞄准了徐恕。 徐恕话音刚落,众人便觉脚下一阵异常的震动。 妖瞳泛起绿色的涟漪,他看到黑雾从观星台向四周蔓延看来,但那不是黑雾,而是无数交缠在一起的黑色丝线。 姜洄也隐约有所感应,她紧紧攥着长弓眺望观星台方向,只觉得胸口一阵烦恶,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不由心慌手抖。 “洞玄巫圣……” 她曾在烛龙洞听过洞玄巫圣的事,但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了,虽有传言说巫圣不老不死,但一千年来从未听说过洞玄巫圣的存在,她也暗中利用鉴妖司的力量调查过,却一无所获,自然以为洞玄巫圣早已死去,然而此刻却在徐恕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徐恕没有回答,眉心紧锁,姜洄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如此外露的情绪。似乎有什么事已然失控……但此时再顾不上与修彧纠缠,竟毫不迟疑地从战局中抽身离开,一刻不停地直奔观星台。 这一次,却是修彧不能罢手——他必须把修明带回! 姜洄没有回头,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徐恕离开的方向,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走了。”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方才那阵波动让他的潜意识感到极度不安。 姜洄看向程锦年和苏妙仪,温声笑道:“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但是……我大概回不去了。即便危险,我也要留下来面对。” 姜洄看着苏妙仪弯弯的眉眼,忽然意识到,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也并不孤单。 姜洄朝苏妙仪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结了个手印。 三年前,她学了这个结印的手势,本是想与姜洄在登阳山上丹霞花开之时结印,许白首之约。但那一次花开却错过了,而千日后的这一次花开她们也错过了。 姜洄笑着说:“我们一起留,一起走。” 苏淮瑛几次失算,连受重击,登时后退跪地,口吐鲜血。 祁桓修为远在十二近卫之上,但遭受着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也不免吃力。苏淮瑛败退之后,他压力陡增。 “杀了这些人没有用。”徐恕神色凝重地看着观星台,“这是巫术,必须杀了施术之人。” “巫者,上通凌霄,下接阴曹,以舞降神。降神术便是巫术的一种,信徒以独有的献祭仪式,祈求神明降临于自身,获得超凡的力量。”徐恕下手利落狠辣,与祁桓并肩对敌,一名一品异士,一名超一品异士,即便对方是被降神术附身的近卫军,顿时也落入下风,转眼之间便又有几颗人头落地。 这也是徐恕感到诡异之处,这降神术与他在壁画上见到的似是而非,处处透着古怪。 王城守卫是主动献祭请求降神,因此毫无反抗之力,而他们带来的兵马则是以心志在对抗这股力量,力量越强心志越坚定者,便能支撑越久。但若不尽快解决,他们的敌人就会越来越多,而己方兵马越来越少,形势逆转,胜负难料。 当十二近卫的最后一人倒下之时,观星台再次发生震动,比前一次更加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