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而后立。 连退三名上品异士而不败，毫无疑问，他至少已成一品。 众人相视一眼，眼中杀意凛然，决意倾尽全力，联手将祁桓镇杀于营中。 那张英挺俊美的面容苍白至极，却显得唇角愈发鲜红，而眼眸愈发黑亮。 他一直都是清醒地活着。 祁桓知道此战艰难，但这些人，只有打服了，他们才会坐下来听你说。 烈风营中，三百名士兵神色一变，同时外放杀气与之相抗。 数道身影向场中之人袭去，灵气激荡卷起了飓风，天地为之色变。 祁桓脸色逐渐苍白，一人败退，一人又上，这一场战斗仿佛永无止尽。 如虹的气势从远处而来，秦傕终于按捺不住出手。 枪头破风发出尖锐的啸声，灵气荡开，二品巅峰的实力有摧枯拉朽之势，这一枪便要分出生死胜负。 尖锐的枪头陡然一转，却如莲花一般绽开，九片花瓣脱离了枪头，向着祁桓胸口刺去。 “住手！”姜洄的声音远远传来，众将士闻声一震，转头看向飞奔而来的身影。 ===== 那烈火般的身影没有片刻停滞，越过众人向祁桓而去，翻身下马一气呵成，扶住了身形不稳的祁桓。 姜洄急喘未定，脸色发白，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傕，急道：“秦伯伯，你们不能杀他！” 秦傕似乎对姜洄的出现感到惊诧，他脸色沉了下来：“王姬，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凌志！” 凌志苦着脸解释道：“王姬骑着雪云驹闯营，我们拦不住……” 他们要拦下她倒也不是不能，但那样一来，必须伤了雪云驹，而姜洄也势必受伤。 秦傕看着姜洄长大，自然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看似绵软活泼的小姑娘，实则和他父亲是一样的脾气，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拦。 “送王姬出营！”秦傕沉声厉喝。 “我不走！”姜洄的眼睛直直盯着秦傕，不退不避，朗声说道，“秦伯伯，我不会让你们杀祁桓的，难道你们忘了烈风营存在的宗旨了吗？烈风营征战八荒，不为私情，只为公义！” “不，这是私仇！”姜洄断然否定了对方的说法，“你们认定是他害死了我父亲，便借着巡营的契机杀他，为我父亲报仇！” “我不是护着他，我是护着所有人。”姜洄深吸了口气，眼眶微微发红，“就像你们也护着我一样。我知道，你们想为我阿父报仇，又担心牵连到我，所以才不让我留在这里，逼着我离开……” “其实我们想的都一样。”姜洄苦涩地笑了笑，声音软了下来，却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都想为他报仇，但是我始终记着父亲的训示，烈风营是人族的枪与盾，是为守护人族而存在，不是他的私军，也不能卷入人族的内斗之中。父亲蒙冤而死之时，烈风营兵变暴乱，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训示，我明白你们当时的苦衷……你们是想保护我，你们担心我会沦为罪奴。”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高襄王有多么珍视这个女儿，他把她放在心尖上疼，恨不得为她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最终却还是未能如愿。 守护人族，也守护姜洄。 “你们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们。”姜洄眼泛泪意望着秦傕，澄澈的眼眸掠过营地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父亲的仇，我来报，但烈风营的初衷，你们的道心，不能动摇。烈风起于深渊，只为涤荡尘嚣，驱逐妖邪，不能陷于私情与利益。你们已经为了救我破例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秦傕的眼神一点点软化，最终化为一声怜惜的长叹。 ——小姜洄长大了，王爷若是知道了…… 秦傕是看着姜洄长大的，她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被姜晟极其珍重地捧在掌心。那个力能扛鼎的一品异士，劈山填海轻而易举，却几乎动用了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丝力气来抱这个脆弱的小家伙。 ——只有我抱，她才不会哭。 后来姜洄三岁时没了母亲，便开始了随军生涯。 她一点点地长大，脱去了稚气，转身走入了高高的王城之内，从天真快乐的高襄王郡主，成了尊贵却跋扈的高襄王姬。但无论世间之人如何贬低非议她，他们都不曾怀疑过她。 秦傕微微哽咽，哑声说道：“孩子，我们明白你的心意，但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身后之人，恶贯满盈，我们今日非杀不可，你让开，不要脏了你的手。” 秦傕讶然，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姜洄身后的祁桓，却在后者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深沉的异色。 “你？”秦傕皱起眉头，“你不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他为虎作伥，甘为走狗，替蔡雍杀了多少人！” 秦傕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那些话太过难听，他也很难当着姜洄的面说出口，只能宽慰道：“那是你为了自保不得已的伪装，旁人不了解你，但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祁桓失神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他并没有想到，她会来，更没有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 姜洄环视那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深吸口气，沉声说道：“大家听我一言。” “烈风是为驱逐妖邪而起，不是为人族自相残杀而生。” “若自恃强大，便以自身是非来决断他人生死，那与邪道何异！” 恍惚间他们好像看到了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音容宛在，虽死不朽。 祁桓始终沉默着凝视她的背影，却依稀在心中看到了那双澄澈明亮的双眼，带着南荒骄阳的温暖，消融所有的冰雪，焚尽世间的污浊。 “我不需要你保护。”祁桓的声音低哑，明明是拒绝的言辞，却又无比的温柔，“我既来此巡营，便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也做好了准备。烈风营，只服强者，想收编烈风营，这一关我必须自己过。”他抬起头看向神色肃然的秦傕，微笑说道，“我也不觉得，我会输，你说呢？” 他从那双含笑的眼眸里看到了山崩海啸般的气势，所有的壮阔波澜都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而身为二品异士，他却能感知到那种威胁。征战多年，他只有在高襄王身上才感受过那种云淡风轻间湮灭一切的无形压迫。 “你若能经受住这一场巡营洗礼，那烈风营从此，为你驱策。”秦傕沉声说道。 点点涟漪在心头荡开，姜洄失神地看着祁桓苍白而从容的脸庞。 她刚说了，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