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宴台上已经有不少人流血倒地,生死不知。而这些人是死于何人手中,也难以查证,只是在一年后,他们都将这些人的死因归罪到通妖的高襄王身上。 高襄王紧皱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若是不知情,会以为这些人中邪,无从下手,稍有拖延,便会多死几人。 高襄王大手一挥,无须多言,烈风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手起手落,将那些贵族一个个打晕。 高襄王一杆长枪在手,势不可挡,他的出现让苏淮瑛压力陡然一减。 姜洄焦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高声喊道:“父亲,速战速决!” “吼——”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在所有人耳边炸开,登时有人吐血倒地。 而此时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便如白练一般,将这夜色劈为两半。 “虎王——修彧!” 帝烨看到修彧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了,因为当年将他困在开明神宫的,便是一只和他极为相似的虎妖,那是他的父亲,南荒妖王修无,而眼前这一只妖兽,是有着五百年修为的虎妖修彧。 而这八百贵族,便是他的人质。 高襄王举枪而上,如长虹贯日,锐不可当。 姜洄经历过的那一世,父亲在这场对决中击败了修彧,但也因此受了重伤,修为大损,退至二品,否则也不至于被苏淮瑛率神火营杀死。 姜洄终究只是个凡人之躯,面对妖王级别的修彧,磅礴的妖气让她心跳如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但她还是稳住心神,自袖中取出一串铃铛。 此物并非武器,而是祭器,上古巫师以舞降神,便是以震天铃奏响乐曲,声音清亮,可达天听。 作为巫圣的神兽之一,震天铃对陆吾有着极大的威慑力,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恐惧与威压,让它们必须低下高傲的头颅,乖顺得像只小狗。 ——铃铃铃…… 听到铃声的修彧猛地一僵,登时被高襄王的长枪刺中了肩头,鲜血涌出,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纤细娇小,几乎一巴掌就可以碾死,却那么高傲地仰着头看他。 他大吼一声,立刻便弃了高襄王,向着最大的威胁袭去,伸出巨大的利爪抓向姜洄。 长枪朝着修彧的虎爪刺去,径直洞穿了厚厚的掌心。 铺天盖地的妖气笼住了姜洄,让她无处可避,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虎爪向自己而来。 锐利的虎爪像一把巨刃刺入后背,祁桓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玄衣之上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花,鲜血不住往下滴落,烫在了姜洄心口处。 便在这时,左眼的漆黑骤然消散,映入左眼的,是另一张脸。 左眼看到的,是三年后的鉴妖司卿,他身着官袍,俊美而雍容,背后是灯火阑珊,眼中是缱绻温柔。 两张脸在眼前拼凑成了同一个人。 他们…… 妖袭 下 姜洄一身华丽的衣裳,为她本就明艳的容貌更添了十分矜贵。她支着腮有些走神,脑中仍想着三年前的那场寿宴,从另一个自己口中得知,晚上会有妖族来袭,父亲可能会受重伤,她便一直心神不宁。 他的声音清冷却又温柔,让姜洄时常觉得他与那些传言并不一样。 也不知道温柔深情是装的,还是孤僻冷傲是装的,但无论哪一张脸是真的,至少他演技是好的。 祁桓低笑了一声:“高襄王姬是从来不会担心自己说错做错的,你若是做错了,害怕的也该是别人。” “因为你是陛下最宠爱的王姬,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与你不一样的人,才是错的。他们害怕自己与你不同。”祁桓认真解释道。 “我那么骄纵跋扈,一定很多人怕我吧。” 祁桓迟疑了一下,还没想出安慰的话,便又听到姜洄问:“那你就不讨厌我,害怕我吗?” 姜洄以为祁桓会心虚,没想到他低低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自然是千真万确。” “今天晚上,我该怎么做呢?”姜洄问道。 姜洄忽然觉得,自己这边的生活好像比三年前的容易多了。 不过这一次的寿宴并没有在夜宴台举办,也许是因为并非整寿便随意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三年前那场妖袭让帝烨受了太大惊吓。 虽然坊间传言,鉴妖司卿与高襄王姬耽于欢爱三日三夜,但不信的人也有很多。有的人是因为知道高襄王之死祁桓或有参与,有的人是觉得这两人性情迥异,不可能投契。但是看到两个人挽着手出现时,谣言便被坐实了。 “嗯,祁司卿定有过人之处……” 众人的眼神不禁暧昧了起来,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卿贵族躲在阴暗处污言秽语,自诩上流之人自以为风趣地说着下流之语。 姜洄跟在祁桓身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都比记忆中的要成熟或苍老一些。这些人大多本该是她的长辈,但因为她年少封王,地位反而在他们之上,纵有畏惧和不甘,也只能老实低头。 她以为自己足够傲慢了,却不知道旁人还觉得她今日算是温顺平和了。 四月初的玉池已有鲜花盛开,垂柳婀娜,暗香浮动,水波微漾,鱼水相欢。 祁桓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祁桓眉头一皱,目光没有离开姜洄。 祁桓犹豫了片刻,才道:“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但见她此刻神色,倒是十分怡然,他便也稍稍放下心来,临走时又顿住了脚步,对身旁的景昭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她,若有情况,随时告知我。” 景昭原是景国人,与祁桓相似的是,两人都是国破为奴,而景昭也是开了十窍的异士,甚至年仅二十便已达六品。祁桓便是看中他的资质,从奴隶中选出他进入鉴妖司,加以提拔和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