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聆听着悠扬钟声，直到钟声渐渐平息，他才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仰首扩胸，深深呼吸。 鬼厉转头看去，只见法相面带微笑，正站在门口不远地方望着他，便点了点头，道：“早啊。” 鬼厉点头道：“多谢，我记下了。不知今日普泓上人可有空暇，我希望能拜见大师。” 鬼厉怔了一下，道：“怎么，方丈大师有什么事情找我？” 鬼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稍后就过去拜见方丈大师。” 鬼厉心中一动，向法相看去，法相这一番话隐约大有深意，似乎已将他当作了天音寺自己人看待。或许在这些天音寺僧人心中，曾经拜在普智座下的他，终究也算是天音寺中的一分子？ …… 回首眺望，远处天音寺内传来了隐约人声，香火繁盛，一派热闹景象。 走到了那间禅室门口的时候，鬼厉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向院子后方看了一眼：那里的小径被墙壁遮挡了一些，但仍然可以看到那个最后的小院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敲响了禅室的门，很快室内传出了普泓上人平和的声音：“是张施主吗？快请进吧。” 鬼厉道：“大师，我听法相师兄说，你有事找我？” 鬼厉点头道：“是。在下在此已打扰多日，眼下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实不敢继续叨扰。” 鬼厉摇了摇头，道：“青云山下大师已救我一命，在这里又助我解开心结，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只是我终究是魔教中人，长此下去，未免有伤贵寺和大师清誉。” 鬼厉道：“大师请说。” 说罢，他神情切切，望着鬼厉。 他默然良久，缓缓抬起头来，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道：“在下知道大师是真心对我，意欲点化愚顽。无奈我乃俗世男儿，随波浮沉，在那俗世之中更有无数牵挂，却是割舍不下。大师好意，恕在下无法接受了。” 鬼厉挺住脚步，道：“大师，还有什么事吗？” 鬼厉微感讶异，道：“什么事，方丈大师但说无妨。” 鬼厉默然片刻，道：“大师的意思是……” 鬼厉脸色微变，噬血珠威力无穷，但那股戾气却是在这十数年间不知让他吃了多少苦头，便是连性子似也渐渐被它改变。他自己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只是苦无良策而已。 普泓上人道：“此法其实简单，说白了，不过是以我佛神通佛力无边慈悲，来降解这世间一切戾气罢了。在我天音寺后山有一处‘无字玉壁’，高愈七丈，光滑似玉，传说当年本门祖师即是在那无字玉壁之下悟通佛理，由此开创我天音寺一脉的。” 鬼厉思索片刻，点头道：“大师好意，在下不敢不从。多谢了。” 鬼厉想普泓大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普泓上人望着他背影消失，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师弟，你在天有灵，当保佑这个孩子才是……” 无字玉璧在须弥山后山隐蔽处，外人向来不知。这一日法相法善二人领着鬼厉前往。三人顺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在崇山峻岭间曲折前行，不知不觉已将天音寺远远抛在身后。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心胸开阔，看着身边远近美景，一时也不觉得烦闷了。 鬼厉便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依旧是山路蜿蜒，路旁一边是茂密树林，另一边生着杂草荆棘，三尺外是一个断崖处，哪里有什么他们口中所说高逾七丈的无字玉壁了？ 法 鬼厉走到他的身旁，站在断崖边向下望去，只见断崖之下雾气弥漫，如波涛翻滚涌动不息，似是一个山谷模样。而远处隐隐望见有模糊山影，却都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法相笑道：“便是在你我脚下了。” 噬魂在雾气之中闪烁起玄青色的光芒，载着鬼厉缓缓落下。 他心中疑惑，便催持噬魂，向山壁方向靠近了些。只见片片雾气如云朵般散开，向两旁滑了出去，正在他凝神时刻，忽然看见身前冒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目光深深，面容上竟有了沧桑之色，手边竟也同样持着一根噬魂魔棒。就在鬼厉震骇时候，突然间传来一声梵唱，沉钟暮鼓一般，清晰地回响在他耳旁。 鬼厉惊愕之下，又觉得体内除了噬血珠的妖力蠢蠢欲动外，自身修行的大梵般若似乎也有些不安分起来，一丝一缕金色庄严纯净之光，在他身上微微闪烁出来。 …… 鬼厉又仔细看了几眼，忽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感觉是一个古拙字体，佛门万字符的模样。 鬼厉走过来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普泓上人合十还礼，微笑道：“张施主来了。” 普泓上人一指那处平台，道：“无他，张施主只需安坐在那石台之上，调息静心，坐上几日即可。”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过片刻张施主便能看到了。” 鬼厉倒退一步，抬头望去，只见山谷之间异声隆隆，似奔雷起伏；那片浓雾之海陡然起了波涛，从原本轻轻涌动之势变作巨浪，波澜起伏；随即出现越来越多的缝隙，浓雾也越来越薄，透出了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辉。 鬼厉再度睁开双眼时，身躯一震，便望见了那传说之中的无字玉壁。 鬼厉看了一会，随即一言不发走到那平台之上盘膝坐了下去，也不再看周围众人，深深呼吸，随即闭眼，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数十位天音寺僧人，包括普泓上人还有法相、法善等人，一起合十诵佛。 突然金光大盛，只见众僧人所坐奇异法阵中金芒流转，佛气庄严，震耳轰鸣之声大作。 仿佛是受到佛字激发，原本光滑的玉壁缓缓现出了佛字倒影，从一小点缓缓变大，渐渐散出金光，与此同时，半空之中的那佛字却似乎暗淡了下来。 鬼厉身躯动了一下，面上露出一点痛苦之色，但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忍耐了下来。很快地，他面上痛苦之色便消失了，安坐着一动不动。 时光流转，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普泓上人从入定模样慢慢睁开双眼，向依然平静安坐的鬼厉看去，半晌后叹息一声，道：“还是放不下吗……” 普泓上人等天音寺众僧人大惊失色，一时骇然，连忙催持真法，不料鬼厉面上突然现出痛苦之色，这三日来一直被佛法压制的噬魂猛然亮了起来，一股黑气瞬间布满他的脸上。 半空中“卐”字轰然而散，鬼厉仰天长啸，状如疯癫，直接腾空而起。而无字玉壁上多了道道暗红异芒，与那奇异的金色“卐”字符纠缠在一起，金光红芒，争斗不休。 四方风云滚滚而来，无字玉壁光滑壁面之上，从上到下缓缓现出了一排大字，除此之外，更有无数金色古拙难懂的字体，如沸腾一般在玉壁金光红芒间闪烁跃动，令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