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大惊失色,猜到多半和刚才那个古怪感觉有关系,当下强忍疼痛,爬起跑到田灵儿身旁,推着她叫了好几声,田灵儿仍是没有反应。 这一两丈的距离,放在平时简直不值一提,但在那恶心感觉不时侵袭之下,居然走得艰难无比。好不容易才走出三丈,来到一棵大松树下,那股恶心感觉果然立刻消失无踪。 张小凡皱了皱眉,终究不忍心,站起身又向里走去。才走几步,那恶心感觉又复出现,同时胸口那股暖气也重新泛起,抵住不适感觉。 好不容易又走了出来,走到依旧昏迷的田灵儿身旁,那股恶心感觉随之消失。张小凡把灰猴放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气,那灰猴也松了口气,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逃走,只是看着张小凡。 只是张小凡却分明看到,与自己三年前初次发现时相比,那些佛家“卍”字真言无论在大小还是亮度上,都已逊色了许多。 张小凡看了那珠子半晌,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除了看到颜色亮度差了些,其他倒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得又放回胸前。他向身旁的田灵儿看去,见她仍是昏迷,但脸上已渐有血色,情况好多了。 他看了一会儿,手也学田灵儿那般比画了一下,叫了一声:“起!” “吱吱吱”,却是一旁那只灰猴手捂着肚皮,大笑不止。 那是个小水潭,面积不大,不见源头,估计是地下泉水喷涌而成。水潭里水质碧绿,从这里看去不知深浅,水潭西边有个缺口,潭水从那里流出,汇成一条小溪,蜿蜒而去。 张小凡不以为意,只觉得此地古怪异常,还是早走为妙,但身旁的田灵儿虽已平静下来,却依然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相比之下,那只灰猴却极是精神,抓耳挠腮,翻毛捉虱,一刻也静不下来,其间还蹿上树林,不知从哪里摘了几个野果,丢了两个给张小凡,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野果下肚,张小凡腹中饥饿感稍减,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向四周看去,但见古木森森,小溪淙淙,景色倒是颇为幽美,谁知道竟会有这般古怪。 张小凡哪里知道,这看似平凡无奇的珠子,其实却是名动天下的至凶之物——“噬血珠”。此珠来历不明,却有奇异特性,嗜食生灵精血,若有生灵活物接近它,一时三刻便被这“噬血珠”吸食精血而亡,只剩一具皮囊,实在是恐怖至极的邪物。 天音寺普智神僧机缘巧合,于三十年前在西方大沼泽中无意间发现了此凶珠,那时方圆十里之内,白骨累累,已无活物,可谓是生灵涂炭,怨气冲天。 不料草庙村一战,普智为神秘黑衣人连番重创,几近油尽灯枯,虽然黑衣人亦负伤遁逃,但普智知他未伤根本,又料其对“噬血珠”志在必得,自己服下“三日必死丸”后只能强延三日寿命,若是那人回转,这凶戾异宝只怕终究会落到他的手中。 只是普智万万没有想到,张小凡念及他的恩情,居然将此大凶之物留了下来以作纪念。这“噬血珠”失去了普智的佛家大法压制,又无翡翠念珠清净之气抵挡,那凶灵之气便逐渐突破禁制。 张小凡虽不知道这许多曲折,但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妙。当年草庙村一战,普智与黑衣人斗法时“卍”字真言出现多次,他年纪虽小却是印象极为深刻。此刻见珠上真言状况越来越是危急,心中焦虑,一狠心,握紧手掌抓住珠子,运起了他那一点点粗浅的“大梵般若”,注入珠子之中。 旁边那只灰猴忽见张小凡面露痛苦之色,脸上青气大盛,“吱吱”叫了两声,颇为焦急。但张小凡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觉得全身精血尽数逆流,全往右手珠子方向流去。而自己体内的“大梵般若”一触即溃,根本不是那冰凉之气的对手。痉挛,苦不堪言,再也忍耐不住,踉跄几步,向后退去,忽地全身又是一抖,一股熟悉的恶心感觉竟又泛起,直冲五脏,却是他不小心间又误入那片空地之中,只是此刻,却再也没有那股暖气起而抵挡了。 张小凡不知所措,但觉体内阵寒阵热,如万蚁啃噬,恶心欲吐,却又无物可呕,当真是生不如死。他神志渐渐模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却浑然不知自己已走错了方向,越来越是靠近那古怪水潭,只觉得浑身力气一分分地在消失。 只是那股冰凉之气实在太过强大,又有奇异的恶心感觉,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直冲脑门。他眼前金星乱迸,呼吸紊乱,忽地喉间一甜,“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险些晕了过去。 然而怪事仍未完结,几乎就在青气重得自由的同时,一声巨响,起自水潭正中,顿时风起云涌,潭中碎石向四周激射而出,砰砰作响。碧绿潭水顿起波涛,围着中心处急转不停,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而自漩涡之中,水花缝隙,缓缓升起一物,黑气腾腾,气势凶悍,正是那一根玄黑短棒,两尺来长,非金非铁,自有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一声呼啸,在波浪声中,那玄黑短棒突地疾射而出,冲向那青光闪烁的“噬血珠”,片刻后一声巨响,两件大凶煞之物撞到一起。 张小凡落回地上,七窍流血,面容可怖。那一刻他头晕目眩,但体内痛苦却似乎轻了一些,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却是双目流血。他忙用手擦了擦眼睛,只见那支奇异黑棒砸在“噬血珠”上,黑气如缕绵绵不绝,向前攻去。“噬血珠”也似有灵性,知是大敌,聚青气全力抵抗,两边相持不下,张小凡身上的冰凉之气与恶心感觉倒是渐渐减轻了。 张小凡心中害怕,只想离开这两个怪东西越远越好,他用尽全力爬了起来,还未走出一步,便觉脑中一晕,整个人摇摇晃晃,脚下软弱无力,身子一歪,又跌倒在地。眼前那青珠、黑棒两气交缠,斗得不亦乐乎,但黑气蒸腾,似乎是占了上风。 张小凡全身发抖,脸上血色尽失,与此相应的,“噬血珠”沐浴在血滴中,顿时青光大盛,大举反击,非但将局面扳回,还逐渐压倒了黑气。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飘荡在空气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奇异变化终于到了尽头,黑棒、青珠完全失去了光彩,彼此融合,“咔”的一声,从昏迷中的张小凡手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 他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头脑剧痛无比,似乎连睁开眼睛都用尽了他一身的气力。田灵儿焦急中带着一丝慌乱的脸庞,似远还近,慢慢地在眼前变得清晰,他动了动嘴唇,低低叫了一声:“师姐。” 张小凡强笑一下,道:“我没事的,师姐。” 难道那是一场噩梦? 张小凡惊醒,正想对她说刚才的怪事,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又觉得此事太过怪诞,便是自己也惊疑不定,愣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没、没什么,师姐。” 此时田灵儿向四周看了看,对张小凡道:“师弟,这里似乎大有古怪,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吧,等明日我叫娘过来看看再说。” 田灵儿见他脸色苍白至极,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心中着实担心,当下小心将他扶起,张小凡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身上,不见有什么伤口,便道:“师姐,我只是有点儿头晕,没什么大事。” 张小凡道:“是。” 田灵儿带着张小凡刚要上去,忽听“吱吱”声在一旁响起,二人转头看去,却是那只灰毛猴子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冲他们咧嘴笑着,手中还拖着一根黑乎乎、一尺来长,不知什么材质的短棒。 大竹峰守静堂前,田不易来回踱步,眉头紧皱,脸上微有焦急之色。今日一早女儿与那不成器的七徒弟上了后山砍竹玩耍,到现在天黑了还不见人影。苏茹是一早就出去寻找了,如今各弟子也相继被他派出,但大竹峰上不见踪影,周围又是山势起伏,丛林密布,要找两个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田不易这才放下心来,但脸 田灵儿收起“琥珀朱绫”,眼角余光瞥见父亲一脸怒气站在堂前,眼珠转了几下,笑靥如花,可爱至极,蹦蹦跳跳地跑到田不易身旁,拉着他的手道:“爹,我们回来了。” 田灵儿笑嘻嘻地道:“小凡砍竹子的时候被一只猴子欺负,我去抓它帮小凡出气,喏,就是那只猴子。”说着,手一指张小凡的方向。 田灵儿冲它做了个鬼脸,当下把一路追逐大概说了一遍,又道:“……后来追到谷中,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醒来时看见小凡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过还好我们都没有受伤,到我们要回来的时候,我看那只猴子好像很喜欢小凡的样子,就把它也带回来了。” 苏茹摇头道:“我在后山找到他们二人时,便下去查看过了,并无异常之处。我看多半是灵儿修行不够,又强要带小凡两人同乘‘琥珀朱绫’御空而行,到最后脱力了。” 张小凡连忙道:“是,是,是!” 张小凡涨红了脸,一声不敢吭,低垂着头。 田灵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好饿呢,娘!” 张小凡此刻也觉得腹中饥饿,但在田不易面前,哪敢动上一动,耳听着苏茹与田灵儿去得远了,师父却再无动静,偷偷抬眼,却见堂前已空无一人,田不易不知何时走了,估计在他心里,连骂上这白痴徒弟一句也觉得是浪费气力了。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那只灰猴在他肩头左顾右盼,“吱”的一声,似是知道到了家,从他肩头跳下,三步两步蹿到床上,扑腾跳跃,又抓起枕头乱抛,大是欢喜。 一股凉意,直透心间。 他看了半晌,忽地苦笑一声,用力一甩手,将这短棒扔向墙壁,短棒打在墙上,一声大响,又掉了下来,落在屋边一个角落。 这一夜,张小凡辗转反侧,肚饿难耐,直到深夜,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