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回头，应该绰绰有余。 她是收过钱的，要履行诺言，怎么可以不告而别。 一次都没有回头。 梦里，所有的遗憾都被弥补了。 她对他说自己不走了，凑上来，小狗一样吻他，像一部烂俗的好莱坞爱情片，一定要有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在跨过门的一瞬间，弦乐尖锐地扭曲，世界又变成一只巨大的气泡，他回到多年以前的一家私人美术馆。 美术馆里没什么人，冷气开得很足，保安也在打盹。 大理石是死的，但也是活着的，生命的两种最极致的形态，同时被定格在这个瞬间。他感到惊叹、好奇和满足。 他高高兴兴地抬起头，问妈妈，自己能不能把这尊雕塑买回家。 她冲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梦和现实总是反的。 面容可爱、像天使和洋娃娃的小男孩，轻轻地抚摸着一座被斩首的大理石雕塑，好奇地碰着断头和脖子的连接之处。 那之后不久，他就被送进寄宿学校。 他与同龄人的差异，不仅仅是那些外在的东西，口音、肤色、孤僻清高的个性——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让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残次品。 “其实妈妈本来应该生出一对双胞胎。”他小声说，“但是另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消失了。” “她有时候会偷偷地问我，为什么那么贪吃、那么坏，为什么被吃掉的不是我。” 所以她才把他打扮成洋娃娃。 最开始，他其实并不沉迷于那些黑暗的、邪恶的艺术。 他便强迫自己看下去，像吃一种恶心的食物。 因为死亡是孤独的，他也是孤独的。他不被需要，他从死亡之中降生。他生来就是孤独的。 玲玲耐心地听完了每一句话，然后对他说：“你不孤独，你还有我。” 他摇了摇头，很固执地说：“我不正常。” 他便更用力地抱住她。 将温热的皮肤拥在怀里，好像一只巨大的红苹果将他吞吃了进去。 也许玲玲说得对，至少这一刻，他是正常的。 梦做到一半就醒了。 金静尧睁开眼，卧室的门缝里，被人塞进来几张成人海报。丰乳肥臀，令人作呕。 他将衣服穿好，戴上手套，平静地拉开房门。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但今天，他下手有点太狠了，没控制住。 对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