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轻松地说：“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周竟拿到了钱，偷偷地给阿玲买了一副新的假肢，想要当作节日的礼物送给她。 他将假肢藏进了柜子里，决定暂时先不让她发现。 金静尧觉得，阿玲笨笨的，不会发现周竟的小动作。 “为什么？” “那她会讨厌他吗？”金静尧轻声问。 “为什么？”金静尧怔住。 黎羚说这句话时，几乎带着一种微妙的、献祭般的语气。 他很快就敲定，让黎羚按自己的理解去演。 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周竟和阿玲心照不宣地维系着地下室的秘密与谎言，和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 但在地下室以外，他的地位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被人看轻的临时工，而是万众瞩目的潜力股演员。 他将她打扮得越来越漂亮，甚至比剧团里的女一号更漂亮。他时常会在地下室里排练，走来走去，请求阿玲和自己对台词。 有时候，阿玲兴致起来，也会穿上新裙子，在轮椅上和他跳舞。 周竟站在她面前，为她弯下腰，像一棵高傲的树。她在他的掌心下旋转、摇摆，热烈地绽开。大汗淋漓，变成一朵洁白的夜合花。 他的注视就是她的舞台，是她的河流、她生长的土壤。 浴室还是和当初一样，波光粼粼，光与影织成一片荡漾的、靡丽的海。 周竟不需要再驯服阿玲，不需要再从清洁里得到关系的秩序。 他温柔地将她抱进狭小的浴缸里，像在注视着河水中的烟花。 她坐在浴缸里，膝盖动了动，像人鱼的尾尖微微摇动，不动声色的引诱，突然仰起脸说：“导演，你要不要进来。” 黎羚念错了台词。 她低下头，心情尴尬，几乎羞愧于自己的低级错误，又怕对方察觉了这错误背后更大的秘密。 但黎羚等了一会儿，对方很沉默，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还是不敢抬头，对方的视线凌驾于她，像一片捕捉她的渔网，令她无处可遁。 海平面在震颤，世界的倒影被颠覆。 浴缸很小。 哗啦啦地，很多的水都从浴缸的边缘满溢出去，沿着暗色的瓷砖，变成稀疏的小水洼，映出混乱的影子。 浪太大了。小船摇摇晃晃、四处漏风。海平面生起一阵白色的浓雾，遮天蔽日。 他的身形优美而修长，从海平面的深处浮现。他有潮湿而明亮的眼睛，但后背紧紧地绷着，不敢向她靠近。 其实都没怎么碰到，对方已经双手压着浴缸，立刻往后退。 她又用膝盖碰了碰他。 浴室里的空气很静，激荡的水声就更加触目惊心。每一寸进或退，都奏出清澈的乐章。 在水下，他们短暂地共用了同一具身体，心跳和血管相连，任何移动的轨迹，都无处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