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多年矛盾激化到了顶点，所有情绪都已经消磨干净。他和杨家的每个人彼此憎恶，用最阴暗的想法猜测对方。甚至超过了陈建立和李芸茹。 股份，金钱，权柄，谁稳操胜券就像是能握住对方的命，丑恶得陈默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也格外的面目可憎。 这时候，他也才十七岁，回到杨家不过一年时间。 亲眼看着这池水变得混沌不堪，他对过去的自己也有了交代。 在他的身后。 “乱有乱的好。”席司宴收回目光，“杨家就是安稳得太久，忘了初心。” “可惜了陈默这孩子，方方面面都好，就是运气差。”林叔说到这里，回身，“阿宴，你不打算告诉他，老爷子非让你出国的事？” 林叔似是苦笑，“席家年轻一代要是多有几个孩子，也不至于一切都压在你头上。可惜你爸妈没这心思，你二叔更是个不靠谱的，这次说是去国外替老爷子盯着生意，可他压根没接触过这块，少不了吃亏上当的。” 林叔就没再说什么了。 可只有这一刻。 或许他早已有了能反对忤逆老太爷的能力。 此时的杨家别墅里面，气氛凝滞。 杨舒乐已经歇斯底里发过一场脾气了。 但是占据了小半个墙壁的屏幕上，还一直循环播放着女人的声音：“那是个下雨天，我打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送进医院……我带着那孩子逃出医院的，好几天东躲西藏就怕被发现，小孩儿的脸好长时间都是青紫的，我以为他活不下来了……” 杨舒乐对着佣人大声指责。 杨启桉还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疲惫：“对，是我们做大人的昏了头……起诉已经进入流程了，会发公告。要告，不止是勒索，还有虐待儿童罪……” 她想起自己生产那天的痛。 听见孩子身体不好，她下意识就落了泪，自己都不曾发觉。 所以得知儿子不是亲生的，她潜意识里一直无法接受。就算是事实，她养了十多年，不是亲生的也早变成亲生的了。 可惜，这种自我欺骗终有破碎的一天。 尤其是在听见李芸茹说，她把一个早产的孩子偷出医院，辗转躲藏。 她抬头问旁边的大儿子，“陈默人呢？还没找到？” 因为连带着他都因为一个报道，想起母亲还怀孕的时候。那时候父母关系不好，他也真心渴望过一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作伴，他对这个弟弟，是期待过的。不含任何目的，不掺杂任何别的想法。 “这时候找人是不是晚了。”因为来找杨跖谈合作的苏浅然，因为记者被困在别墅里一天了，此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对看过来的杨跖嘲讽一句：“我要是陈默，我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捏了捏眉心：“你别添乱。” 她想她是绝对不会告诉杨跖，他的弟弟估计压根没把这事儿放眼里。 深知没有杨家，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爸妈，大哥。”杨舒乐红肿着一双眼睛靠近沙发。 苏浅然在旁翻了个白眼。 打完电话回来的杨启桉，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杨启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冰冷，开口说：“你不用担心，杨家做不出把人赶出去的事，尤其是这风口浪尖的关头。你依旧是杨家的儿子，但是我必须说明一点，以后你绝对不能和陈默争任何东西，杨家也会竭尽全力补偿他，还有……” “默少爷？”先是小声震惊。 一屋子的人全部起身。 少年人穿着简单，和他第一次走进这个门口的时候一样，又完全不一样。 “小默。” “快快，先来坐。” 陈默给冲他眨眼的苏浅然一个微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 “五万是这一年的零花钱，十万是我进杨家那天起的所有花销，吃穿住行，没办法算，就凑了个整。至于另外八千三百二十五块，是你们去榆槐村那天带给我的礼物的钱，我看过发票，一分不多一分 现场懵了的，不止一个。 “很明显，我陈默和杨家两清了。” “爸。”陈默笑得轻抖，然后冷淡下来，“我不记得自己姓杨。” 明明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还是在杨家老爷子特地提过之后, 为什么时隔一年还是没有去办。自然是因为觉得不够重要, 无所谓, 没真的放在心上。 “小默。”周窈茕红着眼小声叫他。 周窈茕欲言又止：“你误会了，妈不是要保谁，我只是……” “陈默。”杨跖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跖怔怔松了手。 对方明明才十几岁，但好似已经将他看得彻彻底底，看清他一直以来对亲情漠视的本质，看清他的利己自私，也看清了他这一刻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 杨启桉粗喘两口气：“我不同意！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你年少无知，离了杨家你拿什么养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