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ih记不清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那个人就那么走了？他有听到自己的求救吗？他有听懂吗？ 可他分明是她唯一的希望。 delih觉得自己已经什么也不在意，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与她此刻心里的那种怅然若失比起来，都根本不值一提。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餐桌上佳肴丰盛，摆盘细致；高脚杯里倒好了红酒，精美的烛台上燃着白色蜡烛，精致程度甚至让她怀疑是bernard过来帮忙了。 糟糕，今天是星期叁——del不由得心头一紧，才回想起自己答应他的约会，但显然为时已晚。 思索间，未婚夫已察觉出她的存在。他的眉眼被烛火映衬得更加深邃，却也让她看不真切他此刻的眼神，这不禁使她心下更加慌乱。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了？” harry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惊惶地上下检视着受惊小猫般的未婚妻，追问她：“然后呢？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她不想说话，更没心情说话。 “没关系，del，别怕，我们现在就去……” 未婚夫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写满了诧异：“你说什么？” “蜘蛛侠？” “……对不起，harry，我忘记了今天的约定，”她讪讪地抬眼看向他，却几乎没有任何语气，“但我现在真的很累，我想先休息一下。” 走到楼梯中间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你真的没受伤吗，del？” del头重脚轻地回到房间，拖着身子走进盥洗室里冲了个澡。她甚至感觉腾腾的热气几乎要把自己蒸发掉，花洒倾泻而出的水洒落在脸上，同流淌不完的眼泪混为一谈，难分彼此。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时她有harry——那个属于她的，真正的harry。 现在她真的失去他了，却只觉得措手不及。 del骤然间觉得上帝对自己实在太过吝啬，也太过狠心——为什么不肯提前给她一个预示呢？为什么不肯告诉她那天早上的分别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呢？ 原本已被激动和惊吓驱赶走的疲惫感突然向她袭来，同心中隐隐作痛的无力感结合在一起，令她更加痛苦。delih索性轻轻合上双眼，静静地感受带着温度的泪水从颊边划过…… del闻声睁开眼，周遭狭窄而黑暗。 del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毛骨悚然。而惊惶失措间，却听到外面男人的呼唤声渐近： 很奇怪，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略微有些口齿不清，似乎是喝醉了。 然而同样的是，门外那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也伴着呼喊逐渐清晰起来。 下一秒，眼前衣橱的门便被人拉开。 她忍不住放声尖叫，尽力将身体向后缩去…… del呼喊着爱人的名字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扑到床边人的怀抱里去。她额角挂着汗珠，全身颤抖着，眼泪滑落在对方的肩头。她偏头看去，见窗外夜色深沉、街灯明亮，大概已是午夜时分。……救救我，harry，”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住正在床边坐着的不明所以的未婚夫，丝毫不肯泄力，不断重复着，“我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躲在衣柜里。那个男人，他知道我的名字……天呐，太可怕了。” delih发觉耳边传来的声音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个，这才感到自己又回到了不尽人意的现实之中。她渐渐地松开双手，以脱离开他的怀抱。而后抱着身子瑟缩在床头边，显然尚未从梦魇的惊惧中抽离出来。 “别害怕，都过去了，”harry却迅速地向她凑过来，伸出双臂再次将爱人揽入怀中，大手抚在她的后脑处，“答应我，del，别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而harry却如她所愿，十分难得地主动放开了她，只面对面紧盯着。他此刻眼圈因酒意未散而微微泛红，湿漉漉的一双眼眸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迷离。 “别害怕……” “求你，harry，”她垂下眼帘去不再看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卑微，“我现在真的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下一秒，harry已在她的唇角处印下一个似有似无的轻吻。而他很显然还想趁着未婚妻尚未反应过来，再做出其他得寸进尺的举动。 她察觉到未婚夫怔住了几秒。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del，”未婚夫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紧了紧眉心，“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而且你骗了我，对吗？你根本没有和j一起回来。” del感到自己已处在崩溃边缘，一种从未有过的超然的勇气正充斥着她的内心——既然现在回去的希望趋于渺茫，那么自己又何必继续委曲求全呢？她准备再次向他坦白一切。 “你知道的，”harry的目光黯淡下来，语气也随之沉缓，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del。”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harry有些局促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便不肯动摇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已布满血丝。 “……够了！” 在这样的距离下，del能很清晰地看到他眼眶里正在打转的闪烁的泪水，同时也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更浓重的酒精气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慌忙向身后的床头退去。 他第二次叫了她的全名，她还很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发生了什么。 言罢，她便察觉出harry眼中带着侵略性的控制欲似乎即刻减灭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难以掩饰的愧疚与慌乱。 她尝到了甜头，希望用言语彻底将他击溃，因而继续苦笑着补充道。 “什么？” “我甚至站在你的立场上替你思考过，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del顿了一下，对于自己那幼稚而愚蠢的共情心，她有些羞于开口，“我甚至同情过你，但你呢？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替我想过吗？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她，明知道我爱的人正生命垂危，明知道我很可能会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 “可你的诊断只是……”harry倏地再次朝她凑过来，大手紧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向她强调，“你只是失忆了。” 语毕，她便感到他手上的力道几乎随即松懈了几分——看来势头不错，她于是决定趁热打铁。肯放手，对不对？”delih强装镇定地看着他，在这样的距离下，她能很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刻英勇无畏的一张脸，“即使我真正所爱的、要拯救的那个人，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你自己，但你还是不肯放手，是吧？” “我左右不了你的想法和做法，harry。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继续自欺欺人，”del继续坦白着压抑已久的心里话，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让她几乎感受不到手腕处传来的压迫性疼痛，“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会再接着陪你演戏了。即使你继续把我关起来，我也不会放弃筹划离开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不会。” 浸润的眼眶终于超出负荷，泪水顺着他精致的面庞滑落、掠过轻启的唇边，最终成功地匿迹在下颔处。 harry此刻嘴唇微张，不自控地颤抖着。他明明有太多话要说，却一时间语不成句——但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奋力克制住心口处撕裂般的抽痛，仍然倔强地不肯放开她的手腕。 “不得不说，你和他一点也不一样，harry，”delih仔细地欣赏着他此刻那双充满悲恸与羞惭的琥珀色眸子，某一秒竟与记忆中那对淡蓝色的清澈眼眸重迭。她不由得心下一沉，继续毫不吝啬地火上浇油，“虽然你和他的名字一样，虽然你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 然而，心中如熔岩般涌动着的报复欲已令delih失掉了耐心。她迫不及待地想继续在那杆名为“彼此折磨”的天平上加重砝码，盼望着将他的那一侧彻底压垮。 “……你知道吗？每一次和你亲密接触，都让我感到恶心，”del不期然地开口打断他，并胸有成竹地搬出了那两个对他而言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可悲的是，你和你那位成功的父亲一样自私又刻薄；而且，我必须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她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我发誓，你根本配不上她的爱。你没资格替任何人做决定，harry，你没资格替她选择什么。” 所以，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值得同情、值得可怜呢？ 她明白，自己很精准地撕开了他的两道伤口，并很为之自豪。 “知道更可悲的是什么吗？”良久，harry才终于肯率先开口打破这吊诡的沉默，怒极反笑，“无论你怎么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直到这时，delih才真切地感受到腕上传来的难耐痛感，并很快便被因吃痛而涌上来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深知，这是他的第叁道伤口。 即使没有转身，她也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在确定harry已经离开这里之后，她几分钟前还无坚不摧的一腔孤勇，以及报复欲被满足后产生的快感，几乎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底那肆意蔓延着的委屈与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