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就这么把她拉上了车。
北京城里值得去的餐厅有不少,其中全国各大省市的驻京办和各国使馆附近的异国餐厅一直是热门用餐地点,有的甚至需要排两三个小时的队才吃得上。
这个时候恰好是交通高峰期,宋郁给那边打了个电话,订位语气像是很熟稔的样子,于是他们一到就有了位置。
还别说,这餐厅还真像俄罗斯的本地餐厅,里面坐着许多外国客人,通往餐厅的墙边摆着一整个木架的腌制品和各式香肠,一靠近就能闻到浓郁的烟熏肉香,透明冰柜里摆放着三文鱼肉和大桶鱼子酱。
“还有腌西瓜!”燕棠惊讶地站定在走廊里。
一旁戴着头巾的阿姨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腌西瓜腌西红柿腌黄瓜都有。”
燕棠感觉自己回到了在莫斯科生活时去逛集市的时候。
集市里都是整齐分布的一个个小店面,密集的商品被整齐归整,整筐的大颗蓝莓和红艳艳的石榴堆叠在一起,香肠腌鱼烤鸡bb囍tz落在一块,弥漫着热闹的丰收感。
这里就像一个小型自助集市,客人想要什么就拿到位置上,最后一起结账。
燕棠拿了罐酱西瓜,坐在位置上后熟练地拍拍罐底,“砰”一声就拧开了罐子,问宋郁:“你要尝尝吗?”
腌西瓜的味道和西瓜本身相去甚远,很多本地人也不爱吃这个。
“我很喜欢吃。”他说。
“真的呀。”燕棠没想到他竟然是腌西瓜的同好,用叉子给他倒了一条,“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喜欢吃腌西瓜的人,我认识的俄罗斯同学也只是能够吃下罢了。”
燕棠很喜欢吃西瓜,莫斯科的冬天却很难买到,当时她的西瓜瘾犯了,直接心一横在超市买了罐腌制的。
第一口吐了,第二口咽了下去,第三口爱上。
那种带着酱味和酸味的口感,只有细品才能尝出趣味。
她跟宋郁聊起这个经历,他听完后也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家里的保姆从农场里带了两罐来,哥哥不喜欢吃,我为了证明比他强,把一整罐都吃完了,保姆一整晚都在夸‘kirill是个厉害的孩子’。”
他放下叉子,得体地擦了下嘴角,“毕竟是小时候,那么做的确很幼稚。”
燕棠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在大人眼里会显得很可爱。”
宋郁看向她,双眸泛着清透的光,笑着说:“那你现在愿意跟可爱的kirill分享一下你的烦恼吗?”
角落里的位置并不喧闹,灯光温馨,餐桌上摆上了罐焖牛肉、红菜汤、烤肠之类的菜点,一侧还有烤苹果和格瓦斯。
燕棠喝了口饮料,终于把在学校遇到的糟心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那天跟你聊过之后,我本来想等毕业后再去举报他,但我导师发来的邮件里提到学院内部评阅时委员组组长老师提出了比较多的意见……”
自从近两年教育部对学位论文抽查审核更严格之后,学院内部就增加了专家评阅前的内审环节,由专门的学术委员组进行预审,组长就是崔平山。
在offer被鸽后,燕棠一鼓作气把论文写完,期间也跟导师进行了详尽的沟通,虽然她学术天赋一般,但好歹是尽心尽力,论文都是经过思考后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我的毕业论文研究的是俄国十九世纪象征主义文学的意象,内审意见要求我增加词源学的内容,但这个体量对于本科毕业论文而言完全不是必要的。我的导师也是这么认为,可毕竟是副院长的意见……”
燕棠笃定道:“就是因为去年的事情,他不喜欢我。可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折腾我呢?”
说完后,她叹了口气,一脸愁云惨淡。
对面听她说话的宋郁连大学都还没上呢,能耐心听完这弯弯绕绕的破事儿已经很好了。
“很简单,因为他为难你轻而易举。”
宋郁开口了,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透彻。
“有权力的人为难弱小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只不过是在享受拥有权力快乐罢了。”
燕棠看他的目光带上了意外。
“只有很少人做得到‘居高位而有德’。”宋郁说了句中文,随后眉眼一弯,解释道:“这是我爷爷说的,每年过年他都要说这些很复杂的话,我只记住了这个。”
“……说的有道理。”
在学校这一方天地内,学术权威拥有着可怕的自由裁量权。学生是一群异常脆弱的群体,当得不到学校的保护时,就如同能被轻易碾死的小蚂蚁。
她在那天跟王今原也详细聊过,如若学生在学术领域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申诉往往十分困难,大家知道的例子都是闹上了媒体的,即便如此,有许多案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不同于燕棠沉重的语气,宋郁的声音相当轻快。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只需要准备好的把证据给我一份,之后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她忍不住问:“你要怎么帮我?”
宋郁却卖了个关子,“等结果出来你就知道了,相信我吧。”
事情发生在学校里,对方是副院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她眼里就像座跨不过去的高山。
但宋郁笃定的语气却还是让她心里升起了一点点希望。
也许他真的有办法呢?
自从认识宋郁以来,他可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晚上,燕棠难得安心吃了餐饭。
坐上回程的车,又遇上晚高峰,路程被拥堵拉长,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儿。他明明有赛事要研究,但还是坚持送她回学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