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今天美人看得太多了,搞得眼神不好使了。”苍天啊,大地啊,实在是无地自容了啊,赶紧来个地洞钻进去吧!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凌淮完全不受影响,自如坦荡,心无旁骛地提出建议,说:“以图藏话,会不会太明显?”
凌铛抿唇,重写一个抬头,思量许久,终于提笔写了内容。
起初,凌淮还未觉出什么来,直到她写完一句,他才凝重了眼神。
上一世出自“桃李双姝”的闺信密语,凌静专门誊抄了一份,千里迢迢送他手上,托他解密。
蔺夷隆更是私聘天下能人奇士解信中私密,可惜至死都没能解出只言半语。
他年幼时对李氏司允璃的记忆浅淡,回到北域后,平素又忙于政事,难能腾出空暇费神解密。私心觉得信中藏密的事与他北域干系不大,更懒怠劳心费神去猜解信中密语,便搁置于书屉积灰。
要一直等到阿铛失踪,四寻无果,他于悲恸中,无意翻出书信,才想起这桩旧事来。他日夜观摩,想借由解密而致使自己劳心伤神,无暇顾及他事,更为淡化心口坍圮出一个窟窿的钝痛。
他没来得及解出,就得了阿铛下落。
此后她骗他却私遁空门游历四方,从此踪迹难寻。不到两年,他体内蛊毒发作,姻缘同心蛊,他和她体内各植一蛊。
顾名思义,需得心心相印者同心。同心相思者,可同享寿命,可但凡一方移情变心,双方都不可活,同心共死,不同心亦不独活。
人心易变,她亦不例外。
凌淮压下眼底涌动的杀意,他感知到她变心移情,蛊虫吞食他性命时,他崩溃过,塌崩疯癫之后,全化作滔天恨意。
他想杀她。
杀她之前须见上一面,坦诚布公谈一次,问个清楚,做个了结,给个痛快,死个明白。
岂料死后会重来一世,再见她,杀意波动,终究压不住相思入骨。苍天待他不薄,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愿意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只要你心如我心,不负不辜,前世种种即可既往不咎。
凌淮眸子微移,轻扫她红霞满布的脸颊,嘴角微扬。她并非无动于衷,会意动,会羞怯,会欲说还休,会欲拒还迎,不会拒绝,不会避之不及,即是心里有他。
他问:“这是什么?从何得来?”
凌铛谨慎朝他偏去脸,目带惊讶,“你能看懂?”
凌淮说:“端看字面能理解,可每一字的写法都不同,似还少了笔画,藏了什么?”
凌铛笑道:“娘教我的。我记性差,学了好久。”
凌淮问:“娘怎么会教你这个?”
凌铛蘸墨,说:“小时候见娘写信,我帮她磨墨,娘教我认字,我认得快,可一到动笔写,总是缺胳膊少腿。娘纠正几次就放弃了,索性由了我,还专门教了我这一套密语传书的字。这些字少一点笔画,字迹稍作更改,读音就不同。还必须在表面上读来通畅,不让外人察觉。就相当于在一个字的本身上又拆分自创了一本字典。我死记硬背了五年。”
凌淮指向其中一个难得写规矩的字,问她:“这个是正常的?”
“不是。”凌铛说,“写上纸的每一个字,都有其特定的读法和意思。怎么说呢,这密语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不通门道,任你再聪明,终其一生都摸不到窍门。就像我们平日里的同音多义字,而这个是同音化作不同字还不同读法更不同义。复杂吧?”
凌淮点头:“嗯。”
凌铛笑道:“我教你。你回头再教给阿岑,阿岑再回去教三姐和大姐,我们就可以保持通信了。切记不可外传。”
“好。”
凌淮记性好,教一遍就会。
凌铛嫉妒得不行,造物主实在偏心。
屋外房门被敲响,丫鬟扬声喊道:“铛小姐,淮少爷,夜深了,该歇息了。老夫人和大夫人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凌铛赶紧把信封好,说:“明天继续。”
“嗯,早点休息。”
凌淮送她回屋,他重新回到内室书案,拿出信封,盯看了许久,烛光打在他面上明灭难定。
他至今记得“桃李双姝”留存于世的几封书信内容,方才挑了其中几句话逐字问了个具细,得出一串人名。
内室烛灯熄灭,只余屋中炭盆殷殷暗火剥蚀着未燃尽的纸页,将其彻底归于灰烬,掩藏了纸上墨迹。
司允府规矩大,每日晨昏定省,早起不说,还得陪坐陪笑,从大房外祖母喊到三房舅姥,各种舅母姨娘表姐妹。
凌铛头一天还能装个新鲜,第二天就开始赖床了,仗着老太太不拘束她,硬是一天比一天赖得更久。
日上三竿,大夫人悄声问老太太院里的丫鬟,“阿铛还没起?”
丫鬟附耳回话:“老夫人昨个晚上高兴,由着铛小姐多吃了两杯酒,醉了。”
大夫人看了眼坐于高堂笑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无奈叹气,自打铛丫头住她院里,老太太有哪天不高兴?
“太太,阿铛妹妹怎么还没来?”司允钥,大房养女的女儿,年方十三,眉眼略匿着娇蛮。
她是嫉妒的。
以往凌铛没来,家里就她最讨老太太欢心,自是处处得宠。可凌铛一来,她才觉出天差地别。司允家的小姐该是像凌铛那般任性由心,不必担心得罪了谁,更甚至可以不守家中规矩。哪怕那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府中上下都甘心围着她转,处处留心捧着她。
老太太笑道:“铛丫头贪吃,非得和我比酒量,自不量力喝醉了酒,还睡着呢。你们可千万别学她啊,她乡下来的,苦日子过惯了,刚回来还不适应,等她住惯了再慢慢教规矩。”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堂下的人再有微词,眼下也只得陪笑迎合。
凌铛起床时,司家女眷都围桌用午膳了。
司允钥不喜欢她,凌铛不是真傻子,怎会感知不出来。
日常不跟司允钥搭话挤堆。
可架不住司允钥老爱踩着她以此来捧高她自己。
“阿铛妹妹,今早太太说你来自乡下,那乡下又是什么样的?你跟我讲讲嘛,我都没去过。”
凌铛实话实说:“吃不饱穿不暖,到处都是泥,住的土瓦房。养鸡养鸭,年生不好,鸡鸭都不生蛋,一天到晚去人地里偷瓜顺菜。”
司允钥捂嘴惊呼:“你还偷东西啊?”
凌铛扬手,“我还打人。想试试吗?”
司允钥干笑两声:“……妹妹可真会说笑。”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说起这个,之前听说你在珍奇馆打得祝罗英还不了手,可确有此事?”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