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昱要“谈恋爱”这件事,很快就在托管班传开了,阿姨都有所耳闻,一天晚上一群人集体围攻郑清昱,要她说说是怎么回事。 她五年级的暑假参加过一个夏令营,去首都玩,同行的有一个大哥哥。 可郑清昱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有一张集体大合照,算全部的记忆。 “然后呢?”贺韵两眼冒小星星,即使听过一遍了,还是很激动。 后来郑清昱才知道那是世界名表,贵表戴在少年腕上,毫不违和,卧铺上铺他挪开手看过来的那一眼,让郑清昱记了叁年。 “清昱,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这人不靠谱。”章丽哲做个思考的严肃表情,就私生活方面,她亲哥就不是好人。 厉成锋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红晕,很多小表情——轻盈、生动、娇俏,完全是已经坠入爱河的少女。 “有点可惜的就是后来都是分开集训,初中组和高中组都碰不到一起,还是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去参加闭幕式的时候偶然看到他走在前面,我就把我的牌子扔过去。” 她用力过猛,牌子又轻飘飘的,卡片砸到旁边人的鞋上,飘带却险些绊住了“大哥哥”。 全程她不敢抬头,目光最多只到他胸口这么高,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运动鞋,运动短裤,一双腿笔直劲瘦。突然之间离他太近了,郑清昱甚至能味到他身上的味道,像衣服散发的,又像他肌肤自带的。 “学妹,玩归玩,也得有个度啊!” 郑清昱像被骂懵,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小白兔一样,屏住呼吸一点点把眼睛往上抬,只可惜,他胸前没带牌子。 “对不起。”她声如蚊蚋,眼前突然出现自己的胸牌。还好,拿来报名参赛的照片拍得不错。 “谢谢。”郑清昱只捏住壳子两角,完全抬起头。 距离感是捉摸不定的。 那个高大朝气的身影停住,扭头安静看着她,清亮黑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郑清昱内脏在相互撕扯,视线渐渐模糊了,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她要被火烧死。 分明冷峻面容之上的一抹笑意,看起来更像轻蔑、嘲弄、无可奈何,显得郑清昱无比可笑,只是这种感觉狠狠击碎了少女心脏——单纯为她熟悉的笑意,让那个人的眉眼变得再次具体而亲切。 来不及了,高中组会先离场,每个人坐上大巴回到各自学校,郑清昱刚有逃出生天的错觉得以长舒一口气,转而又陷入更加混乱的困境,做贼一样凭借唯一屹立不倒的记忆力寻找他的行李箱。 郑清昱从不怀疑自己——他只有一个背包,挂在他朋友的行李箱上,黑色的。 最后关头,郑清昱还是迟疑了,万一放错了呢?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突然,会场里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息,让郑清昱被迫清醒。 郑清昱忽然下定决心——她要站在这里等,把纸条亲手交给他。 等了将近五分钟,前门还是空荡荡的,郑清昱才反应过来是他们初中组的先从后门出去了。 郑清昱把话筒放到耳边,里面劈来一道焦急严厉的警告:“数学组江城十一中郑清昱,给你一分钟马上归队,车到点就开!” 可她也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最后关头,郑清昱将纸条塞进她一开始就锁定的那个黑色书包,下一秒狂奔起来。 那就交给命运吧。 郑清昱对她们说谢谢,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因为撒谎而迟到,说不定会厌弃死她,怪她毫无分寸感。 郑清昱头跳痛得厉害,想吐,疲累到极点靠在窗边,止痛药就在口袋里,她却只想用撕心裂肺的痛惩罚自 甚至不敢回想刚才做了什么,鬼附身一样,太荒唐了。 她力道太大,郑清昱感觉自己的胃倒过来似的已经顶到舌根了,眼神都有点散,怔怔转过头盯着同伴手里的纸条,“哇”一声把一滩苦水全呕在自己掌心里。 一片嘘声,氛围有些浮躁,周尽霖一如既往淡定,是股清流。 周尽霖抬眼看对方一眼,他那张脸让人生不出气。 周尽霖没回答,突然起身扶着老孙肩膀,动作看似绅士,实际上他手劲可大,平时扳手腕、扣球没人干得过这“小白脸”。 周围人一脸迷茫,没见过周尽霖这么着急过。 这小子,平时台高这么多大美女跟他示好,原来他喜欢初中小妹妹? 周尽霖拦住他印象中和郑清昱“打闹”的女伴,直接问:“你好,请问郑清昱呢?” 女生红着脸小声回答:“她去洗手间了。” 她们队伍不停往前挪,那些人都好奇死了步子挪得恋恋不舍。 “麻烦你,替我交给她。”说完,记起什么,把口袋唯一一颗巧克力连纸条一起递过去,“这个给你,谢谢,请一定交给她。” 一切做完,周尽霖又用跑的归队,痛快打叁个小时球都没有此刻的虚脱感。 可下一秒,周尽霖又会怀疑自己用一颗巧克力“收买人心”是不是不够。 离场的时候,周尽霖一脸冷淡,就算他刚才满场跑,此刻还是没有一点失态,老孙忍不住八卦:“你真看上人家了啊?人家说不定才初一哎。” 周尽霖没说话,只是在心里算,叁年前她五年级刚结束,现在应该已经初二了。 其实周尽霖觉得她比那时候更漂亮,一头浓密柔软的黑发更长更亮,站在那里的时候背脊无论如何都是柔韧挺拔的,每一个出挑五官囊括在精致流畅的脸部轮廓里,素净也足够明艳、清晰,毫无争议的美自带距离感。 不再是“小美女”了。 “欸,那你刚才怎么不认人家?”老孙没想到这小子叁年前真去过什么北京的夏令营,原本还以为是小姑娘搭讪这哥们儿的话术,周尽霖是历经千帆了,所以才笑的。 两人对视那一秒,习惯高强度思考的大脑宕机,他不敢太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还是下意识在她把牌子抽回去之前看了眼她挂牌上的名字。 可他记得当初在夏令营,她那群伙伴都叫她“真真”。 可她叫住了他,问他叁年前是不是去过北京的夏令营。 她都主动问他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