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榆焦急得又四处问了人,好不容易才得知小家伙前不久跑去了镇上,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镇上赶。 天际雷声轰鸣,积雨的云层越压越低,姜白榆的心情也愈发焦灼,而自始至终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也在看见不远处的路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弱小的身影以及他身前那辆被雨水遮挡导致来不及刹车的轿车时达到了顶峰。 女孩儿的父母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忙不迭地向他道谢,姜白榆对此没什么反应,超负荷的奔跑和过度消耗的心力让他难以自控地陷入耳鸣,此时所有声音都短暂地隔绝在外。 女孩儿的母亲见状想要将他扶起,然而另一只手却比她更快—— 熟悉的低沉声线生生撕开周遭恶雨声以及耳中的嗡鸣声,在姜白榆耳畔清晰响起。 雨声被宽大的伞面隔绝在外,姜白榆右腿受伤无法无法站直,因此只能脱力地倚靠在对方怀中,随之而来的,则是鼻尖愈加沉厚的沉木香。 没等到他的回答,这道声音在片刻后重新响起。 “别哭。” 他想说自己没哭,但是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早已不知不觉地沾湿了对方的衣领,身上的雨水也在倚靠中浸透了对方的衣料。 这样的场景已经带走了一次他的亲人,他不能重蹈覆辙。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得愈发汹涌,姜白榆眨了眨眼,抖着手攥紧了眼前人的袖口,竭力保持着镇定,嗓音沙哑、一字一顿地开口。 他说—— “求你。” 趴在父亲背上看见的崎岖蜿蜒又洒满星光的乡间小路, 牵着母亲的手跑过时田野间裹挟着绿意呼呼吹响的风,每晚睡前听不完的奇妙故事以及带着熟悉气息的温暖怀抱。 年幼的姜白榆在闻讯赶来的邻居怀里远远看见过狼藉的事故现场,又在医院得知双亲抢救无效的消息。变故中, 父亲用宽厚的肩背护住了母亲, 母亲又拼尽全力保护了即将诞生的孩子。 姜澍是诞生在雨里的孩子, “澍”是父亲为他定下的名字。 梦中的姜白榆头一次真正地去回顾自己过往十八年的人生, 忽然发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度过了一段既漫长又短暂的时光, 漫长到他和姜澍都已经渐渐长大,又短暂到那些苦难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经久的苦难让姜白榆得以窥见自己的软肋,又在时间的沉淀与世情的淬炼下, 变得强大而温柔。 思绪回笼, 姜白榆费劲睁开眼, 率先看到的就是姜澍趴在他身边看起来分外沮丧的身影,对方似乎担心吵到他, 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是小声地啜泣着。 姜白榆的声音很轻, 又伴随着初醒时的沙哑,姜澍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噌”地直起了身子,抽了抽鼻子后,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哥哥!” 姜白榆摇了摇头,抿着唇径直坐起身,看着姜澍眼下的泪痕,曲起指节在他的脸颊上蹭了一下,随后就这么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每当姜澍犯错,姜白榆总会用这样过分沉静的目光看他,在长久积累的威慑力下,姜澍的哭声也下意识地渐渐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