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仰面,注视着殿上的观音菩萨,无声凝望良久。 硕大的姻缘树下,小姑娘满怀期冀地扬着脸,为了将红绸系得更高一些,她拼命地踮着脚,一边挂,一边喃喃自语: 步瞻向来不信什么神灵庇佑。 对于这些说法,他当然是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嗤之以鼻的。若世间当真有恶果,他弑父、犯上、叛君,早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只有如此蠢笨之人,才会寄执念,于此等缥缈之物。 落雪纷纷而下,他屈膝,于神佛面前长跪不起。 另一边, 皇城之外。 年轻将军勒紧缰绳,微弓着身坐于马上, 右手将绳子攥得极紧。 将军!大将军, 您骑、骑慢些咱们在天黑之前定能进城! 三日前,群臣逼着皇帝处死皇后姜氏的消息传到了西疆。 这世间, 唯有两把尚方宝剑, 乃明懿帝钦赐,可先斩后奏、处决任何奸佞谋逆之徒。 年轻将军身上军装未褪,衣袍猎猎, 腰际的长剑扑朔出摄骨的寒光。他驻守边疆多年, 俨然从当初青涩稚嫩的少年蜕变成一个顶天立地、杀伐果断的男人。经过风沙的洗礼, 他坚实的小臂是一片健康而结实的小麦色。男人眉眼坚毅, 攥着缰绳又是振臂一挥。 快一些, 再快一些。 身为步瞻的部下, 姜衍常年听候他的调遣, 深知此人的心狠手辣。 藏春宫为何会走水? 快马飞驰,少年将军心急如焚,踏着簌簌飞雪,迫不及待地驭马奔向那宫墙深深的皇城。 薄薄一层雪纱覆于佛堂外的宫阶上,遇见了温暖的日光,化成一道浅浅的水印儿。谈钊找了步瞻良久,终于在佛堂里找到自家主上。 他在佛堂里跪了一整夜。 一双凤眸狭长,其间裹挟着思量。 在他的印象里,主上向来不信奉神明,唯一一次也是信了那巫师的巫蛊之术,以心口血换得皇后娘娘安息。 他要神明保下她。 皇后姜氏听旨 来者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何公公,对方双手将皇诏展开,拖着尖利细长的声音。 未褫夺其凤冠,未废黜其后位,只将其送入金善寺静修。 看样子,步瞻已下定了决心,先将她送去个清净之地暂时避一避风头。至于前朝与后宫的事,待日后再慢慢解决。 对于她来说,金善寺也算是一个好去处。 来者生得浓眉大眼,十分英俊。望向那张万分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脸,姜泠一时竟有些恍惚。 对阿衍的记忆,仍停留在七年之前。 姜衍说,他此番回京都,也是听闻了前朝之事,生怕步瞻降祸于她。 也是他受了步瞻的诏命,护送姜泠去金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