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瞻的手指紧扣着门边儿, 指尖泛起一阵青白之色。他似乎将门扣得极紧, 甚至连指甲都要深深地陷入那缝隙之中。片刻之后, 他面色微白, 低哑着声息道:
传张御医。
当天下午, 传来的不止是张御医, 还有美人张氏。
张美人身形瑟瑟, 跪于珠帘之外, 一双惊惶的眼低垂着,根本不敢望向皇帝。
她的身后站着宫女莹儿。
张美人还稍能镇定些, 那莹儿一见了圣上,竟吓得直接哭出了声。夜色宛若迷离的黑雾,将帘后男人身形包裹的严实。萧瑟的寒风里,男人的目色比这夜色还要幽冷、瞑黑,还要深不可测。
少女声音细弱,边哭边道,将近些天后宫四起的流言,与在藏春宫所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与皇帝说了个遍。
周围一时沉寂,只剩下莹儿战战兢兢的声息。
夜色与珠帘遮挡着,众人看不太清皇帝面上的神色,只觉得他周遭流动的风极冷,让人身子一凛,登时噤若寒蝉。
莹儿身体僵硬,所有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个干净。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只见夜风轻拂着珠帘,吹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皇帝叩了叩玉扳指,忽尔朝她一侧的张氏望来。
见状,谈钊识眼色地问:张美人,这宫女所说的可曾有假?
自打进了长明殿,张氏秉持着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的原则,一直未曾开口。如今被谈大人问住,女子单薄的肩头颤了一颤,紧接着伏地下身去。
臣妾不敢。
珠帘后的步瞻懒懒地瞥了她一眼。
男人抬起明黄色的衣袖,示意谈钊将这二人带下去。长夜寂寥,树枝上的残雪时不时坠在宫阶上,步瞻的面色比这孤冷的月还要瘆白。
谈钊重新回到长明殿内。
他立在珠帘外,恭敬望向帘子里那一袭明黄色的衣。顿了半晌,才问道:主上,可否要传唤娘娘?
当面对峙,或是兴师问罪?
按着律法,皇后私.通,是要受七七四十九道极刑。
步瞻双唇微微发白。
他抿了抿唇,一手紧紧叩着那只玉扳指。没来由的,他竟感到一阵畏缩。男人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妄图找回片刻的理智,他不愿意相信张氏身侧那名宫女的话,可对方说,皇后宠爱一名内侍的事,已在后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他眸光黯了黯,败下阵。
不必。
步瞻忽然感到很疲惫。
他垂下眼,将掌心摊了摊。虎口往里一点的位置,那箭伤仍然在目。闻言,谈钊也愣了愣神,他未料到主上会是这种反应,却还是顺从地低下头,轻轻言了句:是。属下退下了。
谈钊本就生得高大,明灭恍惚的宫灯笼罩下来,更将他地上的身形拖得极长。步瞻看着地上那道人影,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面居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