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容自六岁开始修剑,如今已有十四年,这十四年里,他的剑斩过妖邪头颅,护过黎民无数,剑即是心,他心系天下,他的剑便也系着天下。 没有人发现陆濯容的瞳孔在颤抖。 “如何,你决定好要杀谁了吗?” 陆濯容恨恨抬眸,寒光出鞘,只可惜连顾莞月的裙摆都没有碰到便脱了腕,顾莞月见状挑起眉,轻“啧”一声: “陆道长,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顾莞月复又重新对陆濯容笑道,“我耐心不多,再不动手的话,我可要亲自动手了。你知道的,若是我出手,那便是屠城呢。” 他自出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不曾想过会在弱冠这一年遇上这样一场劫,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邪术?他的身体为顾莞月所控,偏偏意识是清醒的,清醒地看着自己抬起那柄从前只斩妖邪的剑,眼睁睁看着自己造下杀孽。 “陆大侠,我若是拜入修涯山庄外门,可以学到……” 血色漫进青年的瞳孔。 “修涯山庄的少庄主其实也不过如此,”顾莞月抬起脚,踝上银铃清脆,她懒懒踩上少年呼吸渐弱的脸,“如今也不过是我的一具傀儡,你还不如拜入我无道天呢。” 他性子温和,是以他平和的神情里似乎总有那么一点宽宥众恶的慈悲意。 所以她毁了他,这一刻她终于看到他愤恨的神情,顾莞月想,又不是神佛,凭什么居于神坛之上,明明都只是焚在七情六欲里的凡人,不止,现在的他和她一样,都是滥杀无辜的烂人。 他和顾莞月走过许多地方,顾莞月的那身魂分离术极不稳定,顾莞月有时下达命令时他的身体仍一动不动,更有时他的魂还能出窍,直到顾莞月下达新命令或者他自己飘回身体里,出窍的状态才得以结束。 这年冬天,顾莞月带着陆濯容终于抵达此行的终点。 这是陆濯容在常年身魂分离下琢磨出来的法子,顾莞月并不知道他的这一法子,是以他轻而易举就听到了他们密谋的内容。 重归世间? “主上是应贪欲而生的神明,”回答顾莞月的是一个微哑的男声,只听他慢慢说,“贪与怨本就是一派,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助主上逆时而归。” “他是什么模样啊……”男人叹出一口气,眼睛里漫上深沉的怔忪,他沉思许久,最后竟摇了摇头,“主上陨灭时,将仇恨渡给了我,我这才能在重来的时空里记得他,可我也只记得他的仇恨,至于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 顾莞月的表情稍稍凝固,很快便笑得粲然:“夫挟,你还不了解我?那个姓陆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玩物罢了。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到我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