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穿着威仪堂堂的祭祀华服,站在天坛高处,天高云清,万民俯首,她神情肃穆,举手祭天。 祭祖大典完美结束,苏越终于松了口气。 g0ngnv服侍苏越脱下繁琐沉重的祭祀礼服,苏越却还想着祭祀时的感觉,多亏她融会贯通了四公主苏樾的脾x和技能,完美继承了那些玄学造诣,做起来不费力,甚至还生出一丝打心底喜欢的兴趣。 原本想在皇家宴会结束后就去找邬修,苏越好几天都没去看他,但一位贵客却突然造访。 苏越知道这位道君,她就是原世界里四公主出家拜师的师傅。 这打得苏越措手不及,元清真君就是四公主的剧情触发点,她一出现,便看出四公主与修行颇有机缘,随后四公主拜真君为师,和师傅一起离开了王g0ng,自此脱离红尘销声匿迹。 从元清真君出场,时光便好似被按了加速键,真君果不其然当众发觉了四公主的天赋,苏越人机般说出原世界的拜师话语,皇帝在一旁看得欣慰,公主姐妹们也为她高兴。 长公主痛骂邬修的话语最多,邬修却没被激怒。 可不管莺南王族再怎么骄傲高贵,临危不惧,莺南都注定要被乌国吞并。 邬修看着眼前五位与苏越眉眼各有相似的莺南王族,想起他对苏越的承诺。 苏越自修行以来,便决心摒弃前尘,做一名真正的出家人,她刻意不让自己过多地想起在莺南王g0ng的日子,但今夜她的心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掩压心底的回忆在不安挣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为何悸动,只是她不愿多想,不敢深思,怕想得多了,某些汹涌深刻的情绪会从内心最深处涌上来。 漆黑的夜空似乎被苏越望出了故障,越来越多的细小白点簌簌落下。 岁寒山,下雪了。 不过一杯鸩酒,莺南王族何曾惧怕,她们互相道别后,t面矜傲地饮下,相拥而去了。 天上莺南红星的最后一缕光芒,于日出前湮灭。 他独自走进苏越寝屋,轻手轻脚地察看里面事物。 但从他踏进房间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这屋里不止有他一人。 他没等多久,一个小g0ngnv慢慢挪出来,她惊惶看邬修一眼,立刻收起目光,乖巧害怕地站着。 小g0ngnv磕磕巴巴地答:“奴婢是、是四公主的侍nv,在此处,是、是打扫四公主寝房。” 邬修估计她是后者,而且他还觉得这小g0ngnv的声音有些熟悉,似在何处听到过。 g0ngnv再度抬眸看了邬修一眼,像是对他的话语不满,但忌惮他的身份,很快压下脸庞,她说:“可是公主还会回来!而且、而且我也很想她……” 同时他也想起了这声音,是那日叫走苏越的g0ngnv。 乌国大胜,乌国皇帝整顿军队,凯旋回国。 苏越花了两三天收拾自己的情绪,重回云淡风轻。 起先苏越以为,她的任务结束,理应在几天后被送回自己原先的世界。 毫无动静。 就这么磨着磨着,过了一月,苏越到最后看清并接受了自己被留在这个世界的事实。 清晨早起,接取露水烹茶。 饭后小憩,醒来修习道法,识药草,炼金丹。 苏越日日清修,得心静,得t强,得术jg,得学深。 它要苏越去拯救莺南难民。 系统惩罚不听话的苏越,让她的肚子疼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苏越昏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沐浴,洗去身上的黏腻,身t已经好了。 苏越不想听系统的话,但会听师傅的话,元清真君没说缘由,只告诉苏越,说她修行多日是时候下山历练。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人间的变化如沧海桑田,如今已处处不同。 莺南的牡丹王旗倒了,被践踏踩入h泥。 然而那些开放城门迎接乌国的莺南平民却没得到好生活,他们以为除 苏越站在土坡,她往下看,不远处的羊肠小道有一队赶路人马,由军官士兵与流民组成。 赶路的士兵时不时用长鞭殴打他们,队伍最前方的军官坐在马上,旁人还为其举伞遮yan。 这些都是莺南旧民。 苏越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她不认可自己是同情心泛n,只是觉得也许该承担些什么,毕竟她顶替的是莺南公主的身份,享受了莺南子民的奉养。 盛夏林叶繁茂,丛花争yan,邬修的军队驻扎在树林深处。 刀戈兵戎的军营阵地,她却如轻风柔雪一般出现,不抢眼,但绝不平凡。 她虽来了,但对此行其实没有把握,用什么让邬修释放那些旧民,她眼下只是一介出家人,可谓一无所有。 邬修坐在主营帐内,得知消息,她真的来了。 一身道袍,道冠束发,素雅简洁,还真有一副风雪世外人之姿。 她的步子还是那样轻,仿佛当初默默无声潜入柴房为他疗伤时那般。 苏越直到走入帐中,才抬起一直微低的头,她看到邬修平坐案前,他面容整净,眉宇飒沓,君王威仪显露,已不见当年受辱狼狈之影。 只看了一眼,苏越便不再看,她默默往前走,衣袍携着一些晨露,走动中挥落于帐内地毯上,淹没无痕。 “从前有一罐汤,你尚未喝,今日可还愿喝吗?” 没想到,她却是带了一罐汤只身前来。 不知她是否也记得,正是在这碗汤之后,他们便再无见面。 苏越也同样不着急,她耐心地等着,落落大方,无愧无惧。 苏越打开汤罐,用汤勺盛出一碗热汤,转头看邬修还是斜撑着脑袋看她,就知他不打算自己动手,苏越低头用汤勺轻轻抚开汤的热气,舀起一勺汤,举手缓缓向邬修送去。 苏越一勺一勺,给邬修喂汤,邬修把整整一罐汤全部喝完了。 期间有巡逻的卫兵经过,偶然一瞥君营,他们的少帝撑手歪头,兴味十足,旁坐的素雅修士端正从容。一人举勺,一人饮汤,却是烽火军营中难得的一幕和谐安宁。 苏越亲自喂邬修喝完一整罐汤,陪他静坐片刻,说出她此行所求。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公主了,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再给你。” 她像一阵轻风,又像一朵柔云,安静地来,又沉默地离开。 莺南本是繁荣昌盛的国家,国虽亡了,但城郭仍在,流民们回到家乡,着手重建家园。 莺南被并入乌国,莺南原先各地城名不变,但管理官员全由乌国人担任和指派。 她想起那五张yan丽面容,仿如昨日,一步步踏上石阶,想去看一看莺南王族的墓。 沿阶石板落了不少树叶,被风卷起,在地上打着小小的圈。 那是一个nv人,身材高大,t型矫健,眉宇英气,一身轻便武服,看得出是练武之人,而气质又另带一份儒雅。 nv人常年练武,感官敏锐,从苏越出现在走上第一个台阶时,便发现了她。 想来只能是眼前的陌生nv人所为,苏越行了个简单的道士礼:“请问你是?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苏越略微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莺南王陵见到灭莺南国的将军。 长空青日下,她们二人站在莺南王陵前,默默同看了一会儿墓碑。 裴雅风在一旁仔细观察苏越,只觉得苏越眉眼与先前见过的莺南王族相似,想起曾听闻莺南四公主出家修道,又看眼前人一身道袍,想必正是那位四公主。如今得见,果然是仙人之姿,不入凡尘,因此也理解了苏越面对亲人陵墓时平静的表现。 原来她是亲眼见识了莺南王族最后的傲骨,心中有所钦佩,今日是私下前来吊唁。 “多谢。”苏越向裴雅风道。 裴雅风看着苏越走下阶梯的背影,发觉她从出现到离开,不曾与莺南王族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有道别,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 从王陵离开后的苏越看见战火后的人间,有因尸t堆积而引发瘟疫的乡村,有失去亲人千里投靠亲戚的幼童,有受伤难愈的病人。 带着幼童走过五个城市,亲手将小nv孩交到亲戚手中,又留下一些银钱。 苏越这般走了好几个月,但人生也许是个圈,她发现自己又走回了莺南王陵。 此时天se趋近傍晚,暗橘h的晚霞云像一匹布散开,苏越在稀薄光线中走上陵园。 倦鸟归林,然而一些黑se的乌鸦却徘徊不去,聒噪叫着。 似是对苏越的回应,原本晴朗的天幕挂上灰暗乌云,光线被y云吞入腹中。 没有束起的余发张牙舞爪地撩动,黑发在苏越眼前扑闪,时不时遮住她的视线。 苏越被风吹得踉跄,身形不稳,没站住往前一步,脚步移挪,右脚重新放下时却没有踩上她以为的实地。 她的身t和意识被风流水流裹挟着带走,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又更像是在无尽中迷失了自我。 她看见了自己。 但很快,她发现那并不是她。 两人悬浮相对而立,周遭是无垠深渊,彼此是唯一的可见。 两人眼神相交,霎那间神魂相聚,所有的前尘往事在这一刻真相大白。 苏越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苏越,但她也是苏樾,她们就是一个人。 祂给了苏樾一个重来的机会,却不告诉苏越真相。 苏越猛地睁开眼,她的面前是生母与亲姐妹之墓,四周狂风仍未止歇,呼呼咆哮,像是在和苍天一起嘲笑她。 在这如天神发怒的怪象下,有一个人正在踏上莺南王陵的台阶。 狂暴的闪电间,忽明忽暗的视野里,苏樾看见突然出现在陵墓不远处的邬修。 大风吹动两人衣裳,裙摆飞扬。 邬修身处诡异气象仍旧从容不惊,却在听到苏樾的话后睁大眼睛。 这还是邬修第一次看见苏樾的眼里有那么浓烈那么深刻那么明显的情感表露,蕴含了无法言说的疼痛、恨、懊悔,撕裂她,指向他。 邬修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任何。 天上看热闹的雷终于打够了,轮到雨点落下。 她清楚地感知到雨点击身的碎痛,这场雨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在增强,苏樾迎着雨势一口气从陵园跑下,未曾发觉自己与守在阶下的裴雅风擦肩而过,消失在渐密的雨中。 她看得清莺南王族的蛮横霸道却不曾制止,最多只是劝一句,没有真正阻拦过,她不是凶手,却也是放纵的从犯。 然而苏樾也想明白了,上天说到底还是更喜欢愚弄她,并不是真的想帮她。 五个月后,乌国祭司在一次祭天中得到天启,她向君王禀明:“上苍启示,吾国国运亨通必得请来莺南公主担任国师。” 然而苏樾却无影无踪,邬修派了几路人马,在民间大势寻找。 领队向小二要茶,顺便打听消息:“你们这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气质出尘,容貌上佳,应是出家人打扮。” 领队饮了口茶,像是习惯收到这样的答复,没作他想,“嗯”了一声。 “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我们国君要请那位姑娘做我们的国师!” “那还能有假?!这告示都贴出来了,到处都是,也就你们这乡野地方,太过偏僻。算了,消息不通也不怪你。” “得了,你去忙吧。不过若是遇到类似的nv子,记得向官府通报。” 官兵们赶时间,吃完东西又立刻起身寻人去了。。 “那些人都走了,我没提到你。” “不过姑娘,你除了不是出家人打扮,其他都很符合,你该不会真的是……” 店家想起那官爷说的当国师的大好事,但转眼瞧着nv子淡漠神情,不由琢磨,喃喃道:“……是啊,又如何呢?” 也许是和乌国祭司得到天启是同一时期,苏樾收到来自系统发布的新任务。 如今苏樾已知晓所谓的系统其实就是苍天的化身,而她不过是上天的一枚棋子。 邬修声势浩大地找人,苏樾自然知晓,只是她不想去,月余过去,不曾露面。 苏樾本就对莺南亲族怀有愧疚悔恨,可谓被系统jg准拿住软肋。 在桌子上放下一串铜钱,苏樾拎起竹篓,和店家打个招呼:“我走了。” 苏樾褪去麻衣,底下是灰白道袍,扯开布条,露出拂尘,弃了竹篓,恢复原姿。 守门的士兵急跑禀告,g0ng人层层交接,他们跑过一座座大殿,把莺南公主现身的消息呈报给帝王。 苏樾面前高大厚重的皇g0ng之门缓缓打开,门后露出恢宏庄严的大道。 苏樾道心平和,轻抬步缓缓走入。 在邬修得知天启后,他便命人着手在g0ng里建造国师楼,外观像一座高塔,屋檐层叠,气势恢宏。 正式受封国师那日,满朝文武恭敬等候,最高位的少年帝王面露微笑,眼神灼灼,一步步盯着自己的国师向他走来。 而在裴雅风的对侧,是乌国宰相杜高山,一位中年nv人,眼角略有皱纹,眼神充满智慧,儒雅娟秀,但又不失严厉。 经过宰相和将军时,杜高山和裴雅风都对苏樾微笑致意,苏樾轻略敛眸,淡淡回致。 苏樾走完最后一步台阶,在百官注目下,还是将手浅浅放在邬修掌上。她的手指轻轻落在邬修指上,肌肤刚一触碰,就被邬修接过去,握紧她的整个手掌,两人的t温互相交替,邬修抓得极紧。 繁琐的国师庆典结束,苏樾住进早早为她准备的国师楼里,她一踏进去,系统的任务也立刻灌进她的脑子里。 曾经的莺南皇帝是一位暴君,而统一各国的新君邬修却也一样喜怒无常,苏樾的任务就是要帮助邬修成为一位合格优秀的好皇帝。 她的思绪飘回过去,又放眼现在和未来,莺南的惨痛历史如在昨日,悲剧的根源在于王族的暴戾,没有邬修也会有其他人推翻莺南的统治,而如今的乌国若不加以改变,也终将迎来相同的结局。 苏樾身为一国公主,终究有所愧疚,为了莺南旧民,也为了苍生百姓,她决定答应系统,认真辅佐邬修。 然而国师的出现,就像是上天为他们降下的救星。 大堂上,邬修给苏樾安排了一张椅子,国师参与听政,地位仅次帝王之下。 苏樾和邬修在御书房,两人之间摆着棋盘,已走了几局。 他说的对,苏樾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再用的,她一个国破家亡的前朝公主、一个受制于天的傀儡棋子,无所有,无可予。 苏樾微微摇头,视线垂在棋盘上,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苏樾淡淡点头:“此局,陛下胜。” 他能感受到,苏樾虽坐在他身边,却好似离他很远,她的人在这,心却不在。 邬修指了指苏樾配在腰间的一枚白玉玉佩:“若你将这玉佩赠孤,孤兴许可以考虑考虑。” 如今身处乌国,苏樾很少去想莺南旧事,一是怕忆往昔心生愁苦,二也是自觉愧对家国。 每一位莺南公主都有一块生辰玉佩,莺南国灭,苏樾离g0ng出家抛却凡尘什么都不带,莺南的痕迹近乎泯灭,如今还与之有联系的,唯独这一枚她自幼年起便贴身佩戴的玉佩。 说罢苏樾未等帝王允许便自行退下。听闻吏部尚书si在天牢里。 “夜里风大,公主披件外袍吧。”一名g0ngnv抱着衣袍出现在苏樾身后。 小桃是邬修从莺南王g0ng带到乌国的,小桃很庆幸自己能在乌国皇g0ng里再次见到四公主,并且还能继续陪伴四公主,尽管所有人都称呼苏樾为国师,但私下只有两人时,小桃还是像从前一样叫公主,她为苏樾披上外袍。 小桃腼腆地笑,重新见到苏樾后她开心了很多。 “陛下有旨,宣国师一见。” 大太监凌厉地斜了小桃一眼,小桃虽害怕,但仍想护主发言,苏樾挥手制止,她拍了拍小桃以示安抚。 大太监心想国师果然通情达理,满意一笑,躬身伸手:“国师请。” 一路g0ng灯点点,如游火闪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