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她抱起枕边人的脸蛋啃了一口。 “坏狗,坏狗!还知道给我打扇!” oga浓浓的鼻音烘得方语耳朵红了半边。 过于……黏人了。 身旁的人将两条腿压到她肚子上。 季曼笙说得对。 至少是活生生的。 方语用手心抚上其中一条小腿来回滑,沉知墨咯咯笑着抬起了腿,这片刻的祥和很快就被“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 沉知墨反应速度比方语快八倍,打听到第一个字开始就用毯子将两人裹了个严实。 只见那满头大波浪卷已贴着鬓边梳得服服帖帖,用发网卷到脑后盘成西洋样式,黑色半面纱虚化了一颦一笑间都会勾人的眼波,再往下,是荷边法式短衬衫与相搭的长褶裙。 “起床,回家。” —————————————————— 沉知墨最后看了一眼匪寨的牌架子。 奇怪,她竟然不想走。 黄毛丫头牵着轰山炮在汽车边上为她们践行,“再见老大,再见阿语,再见,阿语老婆。” “我就是知道。” “再见。”世界上最小的乌托邦。 城门的阴影渐渐流进车内。 摇下车窗,警察向她敬礼,“太太。” 对付谢晋没费什么力气,季曼笙用枪顶着她进房门那一刻起,这场战役就已经结束了。 沉知墨感到悲哀。 “把我的人收编成正规军,单独一个师,归我管。娘,升成荣誉参谋长。”季曼笙朝床上丢出一沓文件,谢晋歪过头去看,口水从闭不上的嘴角无声流出。 “谢谢。”等二人出了门,守在门口的季超然向沉知墨微微颔首。 很多个夜晚,永淑那双未瞑目的双眼都会在她眼前晃,而她对季超然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匪徒们把学生们赶出学堂那一天。 —————————————————— 季曼笙挽着沉知墨朝灵堂走去,二姨太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你还敢回来!” 高亢激昂的唢呐声霎时冲进耳膜,方才隔着门还没这么吵人,见沉知墨进门,吹鼓手们一齐卖起了力,仿佛要用乐声掀翻屋顶盖儿,难怪是红白两用的音乐,反正这两天都不会是太开心的日子。 她尽可能站远了些,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运回来的,拖到今日才下葬,再怎么想,那股味道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其余几位姨太太过来拉她的手宽慰她,她只是摇头,季曼笙接了几句话头去, “二姐不让开,说是一开灯就像办丧事。”四姨太的态度不似二姨太那般僵硬,反而有点掩不住的兴奋气儿。 “总不能踩着小姐去扫。” “灼姐儿,你一走,麻将再凑不满两桌了!” “行,我的好姐儿,现下倒好,小沉也回来了。” “呀!六姐,声音怎么这样?” “学游泳能把喉咙学肿了?六姐,你莫不是……”季曼笙把手帕一甩,掸了掸六姨太的脸。 “我也不晓得她听哪个医学生说的喉咙肿大会溺死得慢一些。” 正午的钟声敲响,白事知宾立到谢月枫微笑的照片前叨叨起追悼词:“云蒙低沉、沂水呜咽、苍天流泪、大地悲鸣……” 这些目光里没有悲伤,只有不怀好意的同情。 仪式结束,宾客四散落座吃饭。 她们到底对不住她。 原先存的憎恶,事到如今也只剩下悲哀。 沉知墨叹了口气,遣人把牌位换成了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