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学棋,爹爹曾教过我,要全神贯注。”少女嗓音清脆,如银铃轻晃,“唯有沉得住气,才能堪破全局。”林重亭扫了一眼,挨着段漫染坐下,捻起她一缕柔顺的长发握住在掌心:“免免可堪破了?”段漫染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这盘棋实在是太复杂了。”“无妨,有的是时间。”林重亭道,“免免再慢慢看。”林重亭心中清楚,有些事,她可以瞒住一辈子,有些事却无法,倒不如让她像下棋般慢慢接受。但在此之前,自己要做的是护好她,不让枕边人受到丝毫来自外界的威胁。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缠着她的发,将段漫染发髻间的簪子解开,任她长发尽数披落,漫不经心地道:“免免可想再去君亭山别院住一阵子?”段漫染拿棋的动作一顿:“不是年初的时候才去过吗?夫君为何又要去?”“不是我去,而是你。”林重亭淡淡道,“如今陛下日日与悦妃欢歌达旦,不理朝政,事事听从悦妃怂恿,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将整座临安城也变得乌烟瘴气,倒不如先送你到君亭山避一避可好?”“那你呢?”段漫染回过头,话问出口,她又自言自语,“哦,我倒是忘了,夫君还有六扇门的事要忙。”林重亭也不知听出她话里的别意没有,哄着她道:“明日我便命管家收拾好东西,送你到君亭山去,免免不必觉得孤单,长嫂也会陪着你。”又吻了吻她的额心:“等我忙完,就来找你。”段漫染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一旦有所察觉,便如同棋盘上那颗决定胜负的黑子落棋,满盘皆输之际,方才意识到先前所有落子,皆是有所图谋。段漫染想起先皇薨逝那一日,林重亭出门前,也是这般叮嘱她莫要乱跑。她不知少年要做什么,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段漫染捏紧衣角。她若是要拦,拦得住吗?直到此刻,段漫染终于发觉,她和林重亭,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她过不去,林重亭过不来。无论林重亭要做什么,她都只能像下棋般慢慢等,慢慢看,才能等出答案,看透破局的出路。“夫君,你……”她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没问出口,“你自己也多保重。”第64章 翌日用过早膳, 阖府上下的小厮丫鬟便忙活起来,收拾前往别院的行李。段漫染坐在廊下, 手中捧着一盏清茶浅饮,看他们忙进忙出。待行李收拾妥当,林重亭正好从后院练剑归来。她今日似乎不忙,而是不紧不慢地接过少女手中的茶盏,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也饮了一口:“免免等我换一身衣裳,这就去送你。”“嗯。”段漫染点点头。眼瞧少年转过身朝屋内走去,段漫染忍不住出声:“夫君——”林重亭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就非得去六扇门不可吗?”段漫染顿了顿,“我的意思是, 既然君亭山清静,夫君何不辞了六扇门的事务,随我一起去。”林重亭眸中淡淡的笑意,她折返回身,轻手揉了揉少女的头顶:“免免有所不知, 此事非我不可。”见段漫染眸间隐约有失望之色, 林重亭又宽慰她道:“免免放心, 等我这阵子忙完, 便是你我二人团聚之日。”“好。”段漫染低下头,轻声应她。.将段漫染一行人送至君亭山别院时,已是正午。林重亭陪少女用过午膳, 没有再多停留, 她骑上一匹快马,折返回临安城。正是家家户户回屋吃午饭的时辰, 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少年收缰放缓了马速, 马蹄声也慢下来, 她在街巷当中穿行,最后将马骑进明闻坊一道乌墙小巷当中。一墙之隔的院落,正是当今大将军朱正福的府宅。行至朱府后街的角门处,林重亭翻身下马。看门的小厮一见是她,忙迎上前小声道:“将军眼下正在书房里,阁下且随我来。”林重亭点点头,她轻车熟路,绕过长廊庭院,行至书房门前。书房内,朱将军听到敲门声响,接着小厮道:“将军,您等的人来了。”他忙放下手中兵书,起身前去相迎。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林重亭在书桌前坐下。“难得贤侄有空上门一趟。”朱正福故意扬高声音,“不知可有闲心陪我下一局?”林重亭颔首:“恭敬不如从命。”少年闭上眼,将昨夜段漫染下的棋谱在脑海中摹出来,黑白棋子一模一样地摆上去。朱将军一看:“这棋谱甚是难破,也不知贤侄从何而得?”“是在下的娘子。”提起段漫染,林重亭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在琴棋书画上,造诣颇深。”朱正福哈哈一笑:“原来是段家那小丫头,我倒记得,她自幼就机灵。”林重亭勾起唇角。.少年手中执黑子,朱将军手执白子,每一步落子,都甚是艰险。二人看似是在下棋,再时不时闲聊上两句。直到半炷香后,朱正福陡然压低了声音:“下月四月十六,乃是圣上生辰,宫中设宴百官,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