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段漫染点点头。二人尚未真的和离,她还是这府中的世子妃,用不着谁带路,段漫染轻车熟路地来到二人住的小院。初春时节,院中原本枯萎的草木又重新焕发出绿芽。只是不知那些下人都去了何处,石板上堆积一层落叶,看上去竟有些时日没有扫洒。段漫染轻轻皱了下眉头,她小心翼翼地踩在落叶上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还未走拢书房门前,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咳声。尽管咳嗽之人极力压抑着,段漫染也听得出来,她眼下应是难熬得很。想来琼姐姐说的话,并非全然诓她。段漫染伸出手敲门,指尖刚触到门框,没有闩紧的房门顺势被推开。吱呀——恰似风中被席卷的落叶。“出去。”屏风上的薄绢映出少年身形,她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旁,头也不抬道。段漫染站着没有动。林重亭显然没有太多的耐心,提笔之际,她再次开口:“我不是说过吗?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这般的冷然,倒有些像二人初次重逢那日,少年手中持弓,不苟言笑的姿态。若当时便知晓她同为女子,自己又何至于……段漫染心中生出无名火般的怒意,她冷冷应道:“原来林世子还有训斥下人的精力,倒是我多虑了。”刹那死一般的凝滞。接着,是慌乱搁笔的动静,坐在席上那道人影霍然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来。林重亭动作着急,肩头险些将身旁的屏风撞倒在地。幸而她尚且还算清醒,忙伸手将其扶稳。也正是在这一刻,林重亭看清少女眼中的疏离。五指扶紧屏风的边沿,她指尖用力几近泛白,终是没再上前。“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再回来?”少年嗓音极轻,像是生怕段漫染将这话听清。段漫染不与生病之人置气,她淡淡开口:“听琼姐姐说你病得不轻,我便来看看。”少年垂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段漫染已走上前,将带在身旁的木奁取出来:“顺便,将林世子曾经赠我的金钿和玉镯还回来。”见林重亭低着头,似乎没有接过去的打算,段漫染只得顺手将其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再抬眼看向少年,段漫染不觉愣了愣——真奇怪,自己从前竟会将她认作男子。这般瓷白冷漠的肌肤,脖颈修长没有半分突出,还有在衣袍中总显得过分瘦劲的身形,她怎么可能会是男子?段漫染不禁出神,眼前之人却是眉头皱了皱,林重亭以手掩唇:“咳咳……”她咳得很是小心,段漫染却眼尖地瞧见,少年收手之际,指间点点血迹,犹如雪地里红梅般触目惊心。段漫染心头一颤,几乎是想也不想,捉住她的手,拿手绢擦拭她指间的血迹。原本故作冷静的口吻,在此刻也终究提高了几分:“这么冷的天,屋子里也不点碳火,你当真要将自己作死不成?”林重亭任由她胡乱擦拭,冷不丁开口:“免免。”段漫染动作僵住,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她收回手,任由手绢仍落在林重亭手中。少女没有看她:“林重亭,我们早就该结束了。”林重亭抬眸,漆黑眼瞳中没有丝毫生气,像是头一日当人般,听不懂段漫染在说些什么,只木然重复她的话:“结束?”许是病得太久,她嗓声沙哑,带着几分有气无力。“是。”段漫染道,“想必那封休书你已经看过,等你早些好起来,我们就到官府和离……”“段,免,免。”林重亭一字一句,打断她的话,“你对我……当真半分情谊都再没有?”明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比不上自己,段漫染却还是被质问得心头发慌。眼见林重亭上前半步,段漫染不觉后退。她和她同为女子,怎么可以……思及至此,段漫染几乎是想也不想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怪你,虽说做不成夫妻,但你救了我,我们还可以金兰结义……”金兰……结义?林重亭停下来,定定看着她。段漫染心中庆幸,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料少年蓦地闭上眼,她身形晃了晃,极忍难受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红得刺眼的鲜血,与林重亭苍白的肌肤相衬,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断气般。段漫染眼瞳猝不及防一颤,忘记该作何反应。少年靠屏风借力那只手已然失力,身形缓缓向下倒去。段漫染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将人扶住,只听得林重亭在她耳边,气若游丝般追问:“什么金兰结义?我何时要你这样的姊妹?我同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只能……咳咳……”她似乎是气得不轻,话未说完,又呕出一大口血。段漫染是真的怕这个人死在自己眼前,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顾着拿手绢给林重亭擦血。偏生这些血像是怎么也擦不完,将帕子染尽不说,沾得她衣服上,袖口上到处都是。林重亭已阖上眼。“林重亭?”段漫染彻底慌了神,她语无伦次,“你……你快些醒醒,你先醒醒,我不与你做姊妹便是了,那封休书,就当是我没有写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