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真是太子去世,倒也说得通。这等大丧,百姓自然是不许再玩乐的。段漫染有心向爹娘打听,又怕给他们添乱,只得耐着性子等到次日,关于太子薨逝之事,外头已传得人尽皆知。爹爹还有两位兄长已被传唤至宫中,段漫染身处闺阁之中,无法得知太多,只听闻此次太子薨逝,乃是因被幽禁东宫当中,为证清白服毒自尽。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刻,段漫染脑海当中一阵晕眩,坐倒在梨花椅上,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太子夫妻二人待她不薄,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分明元宵那日,他们还曾一起打马球,林重亭手把手教她……意识到自己想起不该想的人,段漫染忙收住思绪。正好有位小丫鬟从门外进来,行礼后道:“三小姐,偏门那头的门房传话,说是有位夫人想见你,正在门外等着。”“夫人?”这种时候,谁还有闲心来找她?小丫鬟一板一眼答道:“听说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大夫人……狄琼滟姐姐?段漫染不觉站起身,她脚步顿了顿,又坐了回去。琼姐姐是将军府的人,找她无非是同林重亭有关。段漫染垂下眼:“你替我回一声,就说如今太子大丧,我身为官宦之女,不便见客。”“是。”小丫鬟应下,又从怀中取出一件丝帕包着的物什,“那位夫人说,你若是不见她,也要奴婢们将此物交到你手上。”段漫染让雪枝将其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是一只金灿灿的金钿,正是林重亭先前送自己的新春之礼。段漫染眼睫不觉一颤,没想到琼姐姐并没有将它转交到林重亭手上。“她还说了——”小丫鬟又道,“剩下的那只玉镯贵重得很,她不便让奴才们代持,只有亲自交到您手上才放心。”狄琼滟说的,想来是林重亭生母的遗物。终究是自己给她添了麻烦,段漫染不得不再次起身:“走吧,我这就去见她。”.春寒料峭中,太尉府偏门外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昨夜下了一场雨,寒风瑟瑟中,站在马车旁的女子头戴箬帽,听见门内的动静,她掀开帽子上的白纱,展颜笑道:“弟妹别来无恙。”“外头这般冷,琼姐姐何不在马车里等着?”段漫染说着,将掌心捧着的手炉递上去。狄琼滟没有接过:“弟妹不必为我忧心,如今的天儿,再冷能冷到哪儿去?”她语气带笑,和从前并无差别。说着,狄琼滟又命丫鬟将小木奁从马车里取出来,捧送到段漫染眼前:“眼下太子薨逝,京中人心惶惶,我本不该不请自来,只不过此物贵重,怕只能由弟妹亲手转交给嘉书。”段漫染低下头,将它接了过来。她张了张嘴:“我……”说出半个字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段漫染只得讷讷问道:“琼姐姐可要进府喝杯热茶?”狄琼滟摇头,她轻叹了口气,终是没忍住问道:“弟妹当真不关心嘉书这些时日是怎生过的?”段漫染不觉握紧手中木奁,她语气生硬:“我与她……只求日后各自安好……”“安好?”听到这两个字,狄琼滟只觉得头疼,她伸手在太阳穴处揉了揉,道,“弟妹莫不是觉得,嘉书这些时日不曾寻你,是在同你置气?”段漫染没有做声。“罢了罢了,左不过是你二人间的事。”狄琼滟似乎心灰意冷,“我与你兄长再心急有能如何?”“他既然不爱惜自己身子,大不了死后,我与夫君多烧些纸钱便是。”说话间,她扶着下人的胳膊便要上马车。少女眼睫陡然一颤,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伸手扯住狄琼滟的衣袖,脱口而出道:“什么死后?”狄琼滟回过身:“弟妹既然要与他各自安好,又何必在意这些?”段漫染说不出话来,她咬住下唇。狄琼滟只觉得今日叹的气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嘉书在汝江时已是高热不退,你丢下他回京,他当日便要追,奈何体力不支,足足昏睡了三两日。”“等回到京中,见着你一封休书,又是吐血,又是昏迷不醒,他兄长不知开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转……你留给我的东西,我又怎忍心再交给他?索性你二人夫妻一场,他要死不活,你且送他一程,再另寻新欢也无妨……”女子的声音落入耳中,段漫染一时没反应过来。狄琼滟收了声,等着她作答。半晌,段漫染缓缓开口:“我这就去见她。”她只是去看她一眼,看过后就走。段漫染告诉自己。.从太尉府到寿安坊将军府,车程只消一炷香。马车停在正门口,段漫染跟在狄琼滟后头下了车,她抬头,一眼便瞧见挂在匾额上的雪白素缟。段漫染不觉打了个寒颤,心头生出几分万念俱灰。幸而她尚有几分清醒,想起这素缟应该是为了太子薨逝而挂。若死的人当真是林重亭……“嘉书就在往日你们住的院子里,成天将自己关在书房当中,也不知做些什么。”狄琼滟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弟妹若想见他,直接过去即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