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救死扶伤,芝兰玉树的君子,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生性冷淡的六扇门统领,想来林重亭私底下,也不知被外人拿来和他的兄长比较过多少回。旁人如何她管不着,但段漫染想要告诉林重亭,她的夫君,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谁知她这一番话郑重其事,林重亭却没有任何反应。少年低垂着眼,密睫遮住眸中情绪,只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段漫染急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哄他:“夫君莫非是不信?你若是不信,往后的日子还多着……”“我信。”林重亭终于出声。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体内被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缓缓流动。是她做贼心虚,稍有动静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林重亭闭了闭眼,似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上,踏着独木桥前行。行至半途,无论前行抑或后退,独木桥皆是摇摇欲坠。路是她自己选的,断没有回头的可能。段漫染却是被她欺哄着,走上了这条路。少女何其天真,她不知脚下深渊,只抬头看漫天星光。并不知晓自己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皆能致使这苦心孤诣维持的局面崩塌。林重亭也不可能让她知晓,她身躯前倾,将眼前之人环抱在怀。嗅入少女发丝间的清香,叫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逐渐放松。她哑声开口:“你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多着。”段漫染不觉扬起唇角,这般挨得近了,她闻到林重亭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息。怪不得他一回来就要洗沐,在六扇门待了那么久,少年又喜洁,肯定是好受不到哪里去。段漫染这会反倒催他:“夫君不如先去洗沐,我等你回来用膳。”林重亭没多说什么,起身去婚前住的隔壁偏院洗沐,段漫染没了困意,只懒洋洋躺在床上等着。从枕下翻出话本,她刚看了不到两页,忽地意识到一件事——往日有时林重亭回府,要先去偏院洗沐,之后又在书房忙着公务,等到晚些时候,二人才见得上面。今日他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就候在床边,先同自己说上几句话才去,莫不是也想她了?一想到这儿,段漫染心里甜滋滋的,手中话本也看不下去,欢快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欺她也。第32章 月升坊那场凶案虽已移至大理寺审查, 林重亭却并没有闲下来。年关将至,先是六扇门中整年经手的案子要全数归册, 又因着先前六位朝廷官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杀害,皇城内外更加死守严防,少年忙得不可开交。林重亭早出晚归,段漫染整日见不着他几面,倒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身为世子妃,府中的年宴自然该由她来张罗。不知往常将军府是如何过年的,段漫染先到长嫂狄琼滟的院子走了一趟,打算向她取经。女人笑吟吟道:“说来惭愧,这我倒是不曾经手过, 你有所不知,每年除夕夜,天寒地冻有人摔断胳膊腿,也有人醉得不省人事,或是被鞭炮炸伤了, 你们兄长医馆里是最忙的, 我也只能带着煮好的饺子, 到医馆里陪他去。”“那夫君他……”段漫染好奇地睁大眼。“至于嘉书, 多半只能和六扇门的同僚凑合着过。”这样说来,除夕夜只有自己和林重亭二人,比想象当中要省事得多。段漫染先是松了口气, 又生出些许感慨。未出嫁前在段府过年, 父母长辈团圆,自家兄妹三人不说, 还有大家族里年岁相仿的堂亲加起来十几人, 祭祖烧香, 猜灯谜作对联,是最热闹不过。那个时候,段漫染哪里会晓得,原来偌大的临安城中,竟会有人过得冷冷清清。细算起来,这样的除夕夜,林重亭已独身一人,过了约莫十余年。段漫染心中微微酸涩,待回到房中,她托腮对着窗外出神半日,有了自己的打算。.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林重亭照例天不亮便起床,准备到六扇门当衙。她刚穿好外衣,往日此刻正在熟睡的段漫染迷迷糊糊揉了揉眼,也跟着坐了起来。少女看向床边:“夫君要几时才回来?”“只怕要等到后半夜。”话音顿了顿,林重亭猜出她的心思,“你早些歇息,不必等我回来过节。”段漫染点点头,又倒回被窝里去了。林重亭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少女,眸中浮现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浅柔软,这才走出房门。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六扇门却还要上街同禁军巡逻,同行几人皆兴致不高,声音不高不低说起闲话来——“要我说呀,这上街跟个捕快似的巡逻,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今儿个的大姑娘小媳妇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兄弟们可以一饱眼福。”“李哥说这话,看来是不怕落到嫂子耳朵里,叫她给你几分颜色瞧瞧?”被问之人一撇嘴,满不在乎道:“别提我家那母老虎了,老子早上出门,她只差揪着我的耳朵念叨,说她妹夫给她妹打了支银簪子过节,我要是今夜回家还想有人开门,就不准空着手回去。”这随口一句,倒像是捅开了话篓子,几个已婚之人沆瀣一气,倒起了苦水。 ', ' ')